三人從蔣云家出來，將門關上。

　　路晨知道這里算是一個破綻，他記得先前蔣云是鎖了門的，如果伍尋雁親自回來這里找證據，以她的細致，應該會有所察覺。

　　他們只能做到這樣了，蔣云房間里沒有發現備用鑰匙，又不能憑空變出一把鑰匙來，路晨便沒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他們沿原路走下樓，很順利地離開了紅杉小區。

　　羅拾問路晨：“晨哥，你現在在哪兒住啊？”

　　“隨便找了一家旅館。”

　　“昨天你走后，我突然想到，你其實可以住在廣場旁啊，咱們的旅店‘勝過墳墓’，不挺好的嗎？”

　　“我還是擔心被人認出來，比較麻煩。”

　　“到現在網上都沒有你的照片，應該沒事吧。”

　　“路晨哥應該是擔心，以前去過書店的顧客，萬一拍下他的照片，發到網上就不好了。”關瀾加入他們的談話。

　　“我認識一個人，他店里賣假發、胡子等東西，你稍微裝扮一下就行。我之所以讓你回去住，主要是我一個人太沒意思了，吃飯都不香。衣叔叔他們肯定也很想見到你。”

　　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這種出人意表的事情，路晨是樂意做的，再加上羅拾盛情相邀，于是就答應了。

　　他們乘車到那家裝飾店外。

　　路晨正準備進店，關瀾拉住他說：“路晨哥，你就別進去了。裝扮自己肯定是為了掩飾，萬一店主心思敏捷，聯想到你的身份，不就有暴露的危險嗎？羅拾哥跟店主認識，因為你們都在朗月廣場開店，也可能引起店主的懷疑。所以還是我去吧，我盡量挑選適合路晨哥臉型的。”

　　路晨頷首，稱贊道：“還是你心思細膩，那就有勞了。”

　　關瀾進店里差不多十分鐘，給路晨挑選了三樣裝飾。

　　路晨悉數戴上之后，接過關瀾遞來的鏡子。現在的他，“頭發”茂盛蓬松，看起來還有一點油膩，幾天沒洗頭似的，眼前是一副黑框眼鏡，上唇和下巴都蓄著胡渣，活脫脫一副滄桑而失意的中年人形象。

　　他對這副造型挺滿意的，一點原來的樣子都沒有了。

　　“還可以嗎？我剛才有點猶豫，擔心你不喜歡這油膩的頭發。”

　　“完全沒有，搭配得非常好，謝謝你有這么好的品味和搭配能力。”路晨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為終于不再英俊而高興。

　　“好嘞，向朗月廣場出發。”羅拾高興地宣稱。

　　“我就不去了吧，這里離我住的地方不算遠，我直接回去就行了。”關瀾說。

　　“不行，”路晨堅決反對，“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回家，跟我們一起，我還能保護你。”

　　“也行吧，不過我的稿子都在筆記本電腦里，素材什么的都在里面，我得回去拿電腦才行，不然這周無法交稿。”

　　“好，我們陪你一起去。”

　　今天早上已經有女孩遇害，路晨料想關瀾至少今天不會有事，但還是得陪她一起回去才放心。

　　關瀾的住處，如她所說離得不遠，他們打車過去不過十分鐘。

　　他們走進一個建筑比較老舊的小區，住戶樓都不高，且沒有電梯。

　　關瀾租住的房間在五樓，她將鑰匙插進門鎖，擰了一下，“咔噠”一聲，門便開了。

　　“奇怪，我明明記得早上鎖門了啊。”她小聲嘀咕道。

　　路晨立刻警覺起來，將關瀾護在身后。他慢慢推開門，入眼的是一間家具不多、裝潢簡單的客廳，他上下左右環視，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是長沙發下面的空間。

　　他在門前緩緩彎下身，只看見光潔的地板，沒有人影，心里稍微放松了一點。

　　“你的房里有窗戶或陽臺嗎？”路晨問關瀾。

　　“那扇門背后是臥室，臥室外面有個小陽臺。”

　　路晨順著關瀾指著的方向，看見一扇虛掩的門，他對身后的兩人說：“我進去看看，你們先不要進來。”

　　他小心地推開臥室門，快速地檢查了門后、床底、衣櫥等地方，同樣沒有瞧見人影。他依然不放心，到陽臺上往下觀察，果然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人，正順著緊貼外墻的管道往下溜。

　　中年人已經溜到三樓接近二樓的高度，看見路晨，嚇得手一滑，直接跌落到地面。由于是屁股先著地，似乎問題不大，他掙扎了兩下就站起來，往小區外跑。

　　看見中年的第一時間，路晨幾乎本能反應一般，就往樓下沖，還不忘對身后的羅拾喊道：“阿拾，照顧好關瀾。”

　　跑到樓下，路晨卻看見中年人站在小區里，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頭戴棒球帽的人，攔住了他的去路。

　　路晨猜測，戴棒球帽的男子，應該就是保護關瀾的九司警員，他一路上沒有露過面，路晨幾乎都將他遺忘了。他們三人進入關瀾的小區，警員應該是擔心無處藏身，沒有靠得太近，而是等在小區外。

　　出小區的大門有兩個，一個在九司警員的身后，一個在路晨身后。

　　中年人看了看棒球帽下嚴肅冷峻的臉，又回頭看看路晨，覺得還是后者更容易突破一點，便大叫著、張牙舞爪地朝路晨沖過來。

　　路晨從來者的姿勢，就能判斷對方沒有任何搏擊技巧。等中年人沖到他面前，他稍微側開身體，躲避遞過來的拳頭，然后右手準確地鉗住中年人的手腕，用力扭到其背后，膝蓋一頂，中年人就順勢跪在地上。

　　“疼疼疼，快放手。”中年人哀求起來。

　　路晨聞到中年人身上散發出長期不洗澡的臭味，稍稍放松了對方被扭的胳膊，不過依然緊緊地控制住。

　　“你是誰，來這里干什么？快說！”路晨厲聲質問。對方的情況他一點不清楚，也無從做出推測，因此沒法使用是非問句來提問，只能靠氣勢了。

　　中年人沒有說話。路晨將他的雙手都緊緊扭到背后，將其身體慢慢往下壓。中年人吃痛，連忙喊道：“快松手，我說，我說。”

　　路晨稍微松開一點，以及嚴厲地敦促：“說吧。”

　　“我是附近撿垃圾的，有人讓我送個東西到五樓，他給的錢多，我就答應了。”

　　“什么東西？”

　　“是一個盒子，我不清楚里面是什么，那人警告我絕不能打開。”

　　“盒子放哪兒了？”

　　“就在床底下。”

　　“給你東西的人是誰，長什么樣？”

　　“我不認識，那人帶著帽子和墨鏡，臉上長著大胡子。”

　　“他是不是穿著紅色的衣服？”路晨懷疑依舊是上次那個隱秘組織的成員，便從他們有著顯著特點的著裝這個角度進行提問。

　　“不是，我記得是黑衣服。”

　　不是？難道不是那個組織的人，或者對紅色的偏愛不像別的成員那么強烈？

　　路晨暫時沒有什么要問的，便將拾荒者拎起來，交給已經走到他們身邊的九司警員：

　　“你是九司的宋揚吧，我叫路晨。這人就交給你了。”

　　伍尋雁告訴過路晨，保護關瀾的警員的名字和電話。

　　宋揚將拾荒者銬住，隨后對路晨說：“伍司長說可以信任你，感謝你協助我的工作。能不能麻煩你在這里看住此人？我去樓上將他說的東西拿下來。”

　　“不必麻煩了，我已經帶下來了。”

　　這爽朗的聲音，自然出自羅拾。他手里捧著一個黑色的紙盒子，上面沒有任何裝飾，看不出有任何特別之處，跟普通的鞋盒子差不多。關瀾背著雙肩包，跟羅拾一起走下樓。

　　宋揚接過盒子，獨自走到一邊，才謹慎地將盒子慢慢打開。

　　嘩~啦~

　　盒子里飛出一群蝙蝠，快速地飛散到空中，消失不見了。

　　只有幾秒鐘時間觀察，路晨注意到蝙蝠全身烏黑，一雙眼睛卻是暗紅色，即便是在陽光照射的白天，依然能感覺到眼睛里的光芒。他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報道，吸血蝙蝠將醉漢吸成干尸，或許就是這樣的蝙蝠。

　　將裝滿蝙蝠的盒子放進關瀾屋里，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是想殺她，為什么跟前幾個女孩的手法不一樣？

　　宋揚將路晨拉到一邊，低聲問：“你們下一步準備去哪里？”

　　“朗月廣場。”

　　“我的職責是暗中保護關瀾，雖然我已露出行蹤，不過還是盡量不要打擾她，讓她有心理壓力。我等下和拾荒者跟在你們后面，我同事會在半路上將他帶回警署。這一路上可能無法像之前那么專注，如果發生什么事，麻煩你多費心。從你剛才展現出的身手來看，應該可以保護好她，有勞了。”

　　“不必客氣，她算是我的朋友，保護她也是我的責任。”

　　兩人走回原地，關瀾對宋揚說：“這位警官，您好。這個人確實是附近的拾荒者，我見過他幾次。如果他的行為確實可能對我造成危害，請嚴格處理他，不要因為他的身世而格外憐憫。”

　　宋揚點頭：“我們會嚴格審問，嚴肅處理的，這一點請你放心。”

　　路晨本來以為，關瀾會因為拾荒者看著有些可憐，而為他求情。這是很多人的正常反應，路晨不贊同，也不會格外反對。

　　而關瀾剛才的話，真的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再次對她產生欽佩之情。

　　隨后，三人小分隊按照原先的計劃，坐車前往朗月廣場。

　　一路上，關瀾什么都沒問。她能想明白的，已經明白，不能想明白的，她相信路晨幫她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