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福瑞酒樓中的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雖然現在仍然是人治大于法治的時代,但在葉開建立的這個葉明王朝中還是有些不一樣。
新朝新氣象嘛,葉開都處處體現出尊重律法的姿態,所以很多人還是很把朝廷法度當一回事的。
特別是恒福瑞中吃飯的大多都是有身份的人,所謂律法是在保護誰,他們心里還是有數的!
幾個從義信大學法律系畢業的刑部和大理寺派駐廣安的官員,已經開始面色不善了起來。
“這位兄臺,陛下關于旗人戰俘處理的法令說的很明確了,旗人女子戰俘雖然可以由勞工管理處代為牽線搭橋,年在四十五歲以下,十五歲以上者都可以正常婚配,但那是在他們必須服役贖罪三年以上后才行。
現在兩年都沒到,你竟然敢把這個旗人女子帶出來,還口口聲聲的說已經結婚,已經涉嫌違法!
本官是大理寺派駐廣安興都還劍湖縣的敕命大法官,你現在涉嫌違反了陛下關于處置旗人戰俘的法令條文,我要求你呆在原地不得移動,等待還劍湖縣的警察前來,如有任何異動,罪加一等!”
一個滿臉正氣長須飄飄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他竟然是還劍湖縣的敕命大法官。
現在的新三廣和老兩廣中,政府的結構已經發生了一些變化,知府和上縣的知縣不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律法方面的權力,已經被由刑部和大理寺垂直管理的派駐官員給分走了。
不過由于幾千年來的習慣,派駐官員一般也會聽從知府和知縣的命令,只是獨立權相對加強了而已。
“誰說他違反了陛下法令?”一聲聽著就有些囂張的聲音響起,隨之門口出現了一個矮黑胖子。
“原來是林大法官,您是敕命大法官掌管律法,說話可要有些憑據才好,亂吃東西不過是拉肚子,亂說話對您來說,那可就不太妙了!”
“鄧陳玉!”這個跟林則徐同姓的大法官,幾乎是有些咬牙切齒的說出這三個字的。
而酒樓中的人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來的是什么人了,一定是廣安巡撫彰德侯鄧陳常的族人。
話說鄧大奸臣現在在廣安可是臭名遠揚了,人人都知道我們的鄧侯爺鄧撫臺是個大奸臣!
其實呢,也有些冤枉鄧陳常了,他很多鍋實際上是幫葉開背的,包括很多前瞻性的政策實施,不是葉開授意,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亂搞,這廣安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葉大皇帝的試驗田。
不過又反過來說,他鄧陳常自己的貪欲,還有被他慣壞了的彰德鄧家人也為他加分不少。
特別是以出現在酒樓中的鄧陳玉為代表的幾人,更是惹得神憎鬼厭,鄧陳常在民間的惡名,倒是有一大半是他們‘闖出來’的。
“沒有違反法令的話,這個女人是怎么出來的?為什么這位會說這個女人是他的老婆?”林法官指著打人的男人說道。
“這個女人,現在仍然是監獄管理處的人,而且他不是犯人而是俘虜,是陛下的奴隸!
陛下的法令中可沒說她們不能上酒樓吃飯,只要她付得起錢!而且也沒說女俘虜不能跟人結婚,只是說了她們需要服役三年才可以贖清罪惡!我請問林大人,他們做錯了哪一點?”
不得不說,這家伙雖然是個惡棍,但也是個狡猾的,專門鉆律法漏洞的惡棍!
林則徐現在有些明白,為什么他這個本家林法官提到鄧陳玉的名字之后,會咬牙切齒的了,倒不是林法官不敢辦他,而是抓不住他的把柄!
鄧陳玉得意了冷笑了幾聲,他揮了揮手,后面幾個屬于勞工管理處的吏員走了進來,“來啊!把這個婦人給我帶回去!”
隨后他又指了指門口嚇得如同鵪鶉一樣正在發抖的老周等人,“把這個周文祥也給我帶回去,一個戰俘,敢在興都瞎喊亂叫,老爺我一定要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規矩,什么叫做律法!”
鄧陳玉的話音剛落,這個叫做秀容的女人和小女孩梅丫頭都渾身顫抖了起來,其中梅丫頭還發出了驚恐的哭叫。
很顯然,勞工管理處的人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用說,管理處分配的紡織廠,絕對可以用007的福報把人‘幸福’的欲仙欲死。
“大人!不要啊!大人求你救救我們吧!求求你們了!”
周文祥膝行了兩步到林法官面前,但林法官朝后退了一步,不說鄧陳玉鉆了律法的漏洞本身并未違法,更因為這周文祥和秀容是旗人。
旗人禍害中華百五十年,實在難以讓人同情起來,更何況這周文祥的遭遇和百五十年前漢人的遭遇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看著林大法官不想管這事,周文祥急的眼淚和鼻涕一起下來了,現在一分別,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著他的妻子和女兒?
或許再次見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已經是別人的妻子和女兒了,也更可能她們回到勞工管理處后,就會被累死在紡織廠中。
他膝行著在地上竄來竄去,對著每一個人磕頭求救,哪怕對方是個酒樓的伙計也不放過,咚咚的額頭在地上撞擊著,只撞得鮮血飛濺。
馬上就要被帶走的秀容和梅丫頭,也開始在地上胡亂的磕頭,指望著有人能出來救一救他們。
酒樓中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盡管周文祥他們是萬惡的滿洲劊子手后人,但他們本身并未有什么過錯,也不過是過得苦哈哈的普通人。
如果今天是普通的漢人遭受到了這樣的待遇,他們絕對不會不管,別說是鄧陳玉,就是鄧陳常在這,他們也敢上去要個說法!
他們是在葉開崛起過程中成長起來的人,讀過書見過世面,自詡是為國為民、恪守律法、忠心陛下的正人君子,這樣的人,總是同情心容易泛濫,但面對旗人,他們都退縮了,就連林則徐也不例外。
“不知死活的東西!”鄧陳玉冷哼了一聲,把手一揮,幾個吏員沖過去,對著地上還在哭求磕頭的周文祥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文明執法什么的,呵呵,這可是十八世紀呢!
“小婊子!老子兄弟看得起你,那是你祖上燒了高香了,給你活路你要生事,老子回去就把你送到恒發礦場上去!看你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地上還在磕頭的秀容頓時呆住了,恒發礦場是廣安為數不多還在用爪哇奴工的礦場,那里可以說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恒發礦場的老板當然是鄧陳常家族,這也是鄧大奸臣為葉大皇帝背的大黑鍋之一。
他知道葉大皇帝心里,根本容不下那么多土著在南洋繁衍生息,但又不好做的太過分,畢竟他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
所以作為葉大皇帝的鷹爪酷吏,鄧陳常就開了恒發礦場,把爪哇奴工往死了用!
而跟恒發礦場有勾連的黑金貿易公司,則是廣安為數不多還擁有捕奴船的公司。
這些七八年來,他們攻破的爪哇、亞齊等土著的部落數以百計,運往廣安奴工超過八萬,因為他們發動的戰爭而失去生命的土著更是數倍于此,甚至連歐洲的報紙都報道過他們,稱之為殘忍的遠東奴隸主。
而秀容一個女人,只要進了那樣的人間地獄,雖然明面上會說是去給礦工做飯漿洗衣服,但實際上會發生什么,誰也不知道。
林大法官氣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最后這句多管閑事其實是在說給他聽的,而且明明鄧陳玉是違規的,但他卻無法制止,對于一個法官來說,是極度難受的。
林則徐也皺起了眉頭,他忽然覺得崇德侯鄧陳常,可能會死在他這些族兄弟手里。
因為他們做事太囂張了,明明占盡了上風,卻還要忍不住來顯擺一下,早點把人拉走就什么事都沒了,這會弄的酒樓中人都起了惻隱之心,又平白給鄧陳常招了一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