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啊!無恥啊!他劉君輔,一個漢人老卒,能躋身一二品大員之列,朕有哪點(diǎn)對不起他?先皇有哪點(diǎn)對不起他?
堂堂一省軍門,轉(zhuǎn)頭就投降了粵賊,還帶著粵賊的大兵取了曲靖府,天下之喪心病狂者,無出其右!”
北京,紫禁城毓秀宮,三十六歲我嘉慶穿著素衣,滿臉潮紅的在大發(fā)雷霆。
他雙手如雞爪狀緊緊攥著身側(cè)的棉墊子,急促的呼吸使得胸膛正在劇烈的起伏。
這由不得我嘉慶不發(fā)怒啊,和琳帶著一萬五千滿蒙精銳并三省綠營,一共五萬大軍南下,結(jié)果不過四五日就戰(zhàn)敗了。
三省綠營三萬多人,跑回來的只有湖北綠營還算完整,尚有一萬多人,其余四川綠營一萬三千人只剩了不到三千人,湖南綠營也損失過半。
就連南下的滿蒙精銳也損失慘重,蒙古馬隊沒了兩千多,火器營、健銳營都損失過半。
五萬大軍攻共計戰(zhàn)死失蹤者超過了一萬五千,其中核心的滿蒙精銳就沒了快三千,說是傷筋動骨一點(diǎn)都不為過。
我嘉慶心里苦啊!剛剛繼位,屁股都沒坐熱呢,就挨了這么當(dāng)頭一棒。
而且從敗報上看得出來,這粵賊之大軍極為善戰(zhàn),又是前明余孽出身,更善于蠱惑人心,要想將之消滅,絕非易事!
“王師傅,您說,朕何曾哪點(diǎn)對不起劉君輔,這些漢人綠營,年費(fèi)國帑千萬,征調(diào)之時還要額外派賞!
這劉君輔未滿不惑之年,就已經(jīng)是一省軍門,是朕的封疆大吏,他就是如此回報于朕的?
還有這永州鎮(zhèn)總兵鄒某,新田協(xié)參將鄒某等大小綠營數(shù)十將官,皆從賊不說,還引粵賊大兵攻占州郡,天良何存?”
嘉慶皇帝的對面,是一個坐在小凳子上的漢臣,這位須發(fā)皆白,身材倒還挺高大的漢臣,名叫王杰,乃是乾隆中后期嘉慶初的大臣,清朝歷史上的陜西第一名臣。
王杰現(xiàn)在是太子太保、東閣大學(xué)士兼吏部尚書,而且他還是嘉慶最重要的老師之一。
嘉慶皇帝幾歲起,王杰就是上書房總師傅,所以嘉慶對于自己的這個老師是既敬且畏,倚為干城。
“陛下勿惱,這些一錢漢向來就是如此不忠,這保大清還是得靠咱們旗人,我看這湖南湖北的綠營將官,不如都安排八旗中的俊杰去當(dāng),以旗將馭漢兵,放可保無礙!”
不過王杰還沒開口,坐在另一邊的輔政大臣,大學(xué)士,宗室,愛新覺羅.祿康已經(jīng)怒不可遏的開口了。
說起這位滿大爺?shù)摽担强墒羌螒c朝的一朵大奇葩,他雖然不貪,但大字不識幾個,完全稱得上是不學(xué)無術(shù),還特別無知,更特別喜歡給嘉慶提一些暴露智商的提議,就比如剛才這個。
其無知到什么程度呢?可以到連自己的祖宗都搞錯的地步。
據(jù)說有一次禮親王昭梿在宮中遇見他,因為是長輩,昭梿便上前請安,順便恭維他祖上有功德。
誰知祿康突然變得有些惱怒和尷尬,他竟黑著臉說,‘我祖上是身遭刑戮之人,還敢談什么功德?’
說完憤憤不平的走了,他覺得禮親王是在羞辱他。
昭梿也驚愕不已,后來多方打聽才搞明白,原來祿康祖上本是奴兒哈赤的幼弟穆爾哈齊,曾為滿清的開創(chuàng)大業(yè)立下過汗馬功勞,后因病而死,奴兒哈赤還親去哭祭,所以從滿清的角度來說,肯定是有功德的。
但是,注意了!祿康大爺記錯了!他把自己的祖宗給記錯了!
他以為自己的祖宗,是奴兒哈赤的長子褚英,褚英是被奴兒哈赤處死的,所以可以說是身遭刑戮之人。
厲害吧,這天下能把自己祖宗是誰記錯的,不多吧!
而且這位爺還有個著名的糊涂蛋兒子,那就是后來南京條約的簽訂者,那個異想天開要把璞鼎查長子收為養(yǎng)子,還向璞鼎查索要其夫人照片,簽訂南京條約時丑態(tài)百出,被咸豐皇帝下令賜死的耆英。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兩糊涂蛋不愧是爺倆。
沒來得及開口的王杰,臉上露出了幾分愕然,這全天下綠營的中高級將官幾乎三分之一都是旗人了,還不算以旗將馭漢兵嗎?要知道旗人才百來萬,漢人可有三萬萬一千萬。
“陛下不可!若是如此,就正中粵賊的詭計了,雖然劉君輔等逆將罪該萬死,但并非天下綠營將官乃至漢人官員都是如此!
比如前廣東提督沈瑄,東莞知縣彭人杰,廣東肇高學(xué)政王際華等,皆是不從賊的忠義之士。他們還是忠于大清,忠于陛下的。”
說話的王杰被自己噎了一下,他剛想說這是粵賊的詭計,他是故意制造出旗人個個忠勇,漢人多不可靠假象的。
可話到了嘴邊,他轉(zhuǎn)頭看了一下,屋子里面除了他和文華殿大學(xué)士董誥以外,幾乎都是滿臣,特別是和珅和大人也在。
你這會說他弟弟以及眾多旗人將官英勇殉國,是粵賊故意宣傳的,和大人估計敢直接上來跟他上演真人全武行。
哪怕他王杰是嘉慶的老師,把滿人都得罪了,那也絕對沒好果子吃。
不過還好,畢竟還是剛剛嘉慶年間,沒到后世咸同時期那種旗人大員幾乎個個傻嗶的年代,垂垂老矣的阿桂緊接著王杰的話,就拱了拱手開口了。
“王中堂說的有理,我大清素來是靠滿漢一家治國的,滿人固然是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漢人也并非個個都無恥,咱們不可中了粵賊的圈套,他就是想破壞我大清滿漢一家的大好局面。”
這會,御座上的我嘉慶也反應(yīng)過來了,雖然他能力不行,但畢竟是被當(dāng)做儲君培養(yǎng)了十幾年的。
他很清楚滿漢一家,對于滿清這個殖民朝廷的作用,雖然沒有人會傻到相信滿漢真能一家,但這口號可不能丟了!
“阿翁說得在理,朕被那劉君輔所氣,差點(diǎn)就上了粵賊的當(dāng)了_,只是現(xiàn)在粵賊已打下了郴州和大半個永州,額勒登保等人退守耒陽、常寧一帶,手中殘兵不過萬余,萬一粵賊之軍繼續(xù)北上,可怎么得了?”
阿桂嘆了口氣,嘉慶皇帝這一句可怎么得了,聽得他腦袋一疼!
要是先皇還在,肯定早就下令繼續(xù)征調(diào)大軍南下,和珅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領(lǐng)命去籌措軍費(fèi)糧草了。
可現(xiàn)在?
“陛下,耒陽、常寧等地,地狹城破無險可守,恐?jǐn)r不住粵賊大軍,還是讓額勒登保他們退到衡陽吧。
我大清雄兵百萬,損失了萬余人,不過九牛傷了一毛而已,臣請陛下下令征調(diào)漠南漠北蒙古馬隊,陜甘豫晉等省綠營,也還有能戰(zhàn)之士。
再令關(guān)外吉林將軍秀林和黑龍江將軍永琨,匯集關(guān)外八旗擒虎之士,臣再去豐臺大營親自挑選精銳,必能得精兵十萬。
湘省之精華,俱在長沙、衡州、常德、岳州等府,湘南不過是窮鄉(xiāng)僻壤,只要這四府還在,臣就能背靠湖北、兩江,與粵賊周旋!”
“也只能如此啊,如今也只有老將軍出馬方能擊敗粵賊,朕這就下旨各處遵照執(zhí)行,只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福尚書,戶部還能支應(yīng)大軍所需嗎?”
嘉慶帝看見阿桂主動請命,心里安定了不少,自從福康安、海蘭察等人過世,和琳現(xiàn)在又陣亡在北江,滿人中的名將,也就是今年已經(jīng)七十九的阿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