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九章草芥一般3
這，才是他此刻，不去救人，而在此與杜奎糾纏的根本原因。
因為，只有這樣，日后端木暄若活，才可以活的安枕無憂！
姬無憂的眸華，晶瑩璀璨，讓杜奎不由心下一窒！
他大約明白，逍遙候的意思了。
再說迎霜。
此刻，她已然再回玉榻之上。
濃煙強逼，翠竹和王太醫(yī)，都已然到了強弩之末，隨時都可能昏厥過去。
見迎霜重新回來，翠竹心下一喜，不等迎霜出聲，她便率先開口道：“先救王太醫(yī)！”
如今要救端木暄，離不了王太醫(yī)。
但王太醫(yī)手無縛雞之力，加之端木暄此刻昏迷不醒，姬無憂和迎霜，顧及他們已然力所不及。
眼下，她的腿傷的極重。
若跟他們一起離開，只能成為他們的負擔！
是以，她決定……替端木暄去死！
如此一來，姬無憂便可帶著端木暄，一起逃離京城！
這樣，她也算兌現(xiàn)自己的諾言了。
于迎霜而言，翠竹顧及端木暄的性命，本就是對了。
此刻，火勢漸大，寢殿上方，不停有帶火的木屑掉落。
時間緊迫，迎霜沒有閑工夫與翠竹再爭執(zhí)什么。
只見她眉心一皺，又一次拎起王太醫(yī)的襟口，將他帶離玉榻。
偏門處，杜奎的心理防線，早已土崩瓦解！
見迎霜拎著王太醫(yī)出來，姬無憂眉頭一蹙，不禁出聲問道：“翠竹呢？！”
“還在里面！”
頭也不回的，迎霜氣喘吁吁的，將王太醫(yī)放在端木暄身邊。
聞聽翠竹還在里面，姬無憂眉頭一皺！
轉(zhuǎn)過身來，他剛想親入火海救人，卻不期寢殿上方的承重梁墜落，剛剛好砸落在玉榻之上，掩去了翠竹的身影。
“翠竹！”
身子微僵，姬無憂眸底一冷，不禁又向前走了幾步。
“侯爺不要過來！”
身上，已然被大火點燃。
翠竹忍受著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的劇痛之苦，無比艱難的自火海中站起身來。
此刻，她不為別的。
只為能夠再看姬無憂一眼。
如今，她見他為她如此，便一生足矣！
臉上，緩緩的，綻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
她立身熊熊大火中，遙望著火的另一端，那個她明知配不上，卻仍舊心之覬覦的男子。
“侯爺……翠竹……沒有……食言……你一定要……要把姐姐救活……如今……翠竹能……為姐姐……做的……便是……替她死去……”
抬手，讓姬無憂看見自己手里的墨玉，再次將手緊緊攥住，翠竹微轉(zhuǎn)過身，義無反顧的投入身后的火海之中！
“翠竹！！！”
撕心裂肺的喊出聲來，眼睜睜的看著翠竹如此決然，迎霜的雙眸中，不禁熱淚盈眶！
姬無憂的眸華，則瞬間黯淡……
—
翌日，天際破曉。
燃燒了整整一夜的鳳儀殿，終化作與皇宮大內(nèi)，十分不相襯的，一片黑色廢墟。
這一夜，宮中的這場大火，照亮了京城的半片天空。
讓京中百姓，無比唏噓！
在這場大火中，但凡在鳳儀殿寢殿內(nèi)當差的宮人，一個都不曾活著逃脫。
冬風凜冽，晨起，寒意正濃。
立身于一片狼藉的鳳儀殿前，端木太后面色凄戚，不禁落下熱淚。
經(jīng)過陸陸續(xù)續(xù)的整理，侍衛(wèi)們共從廢墟中尋出不下十具尸體。
恭身上前，杜奎無比沉痛的對太后拱了拱手，回稟道：“啟稟太后娘娘，在廢墟之中，共尋到尸首十三具，不曾發(fā)現(xiàn)生還者。”
聽了杜奎的回稟，太后腳步后退，不無沉痛的閉上雙眼：“這其中，可分得出哪個是皇后？！”
“暫時不能！”
面色鄭重的搖了搖頭，杜奎對太后說道：“這些尸首中，唯王太醫(yī)的身份容易辨認，其他的則……被大火燒的太厲害了，早已面目全非！”
聞言，太后的身子不禁一顫！
“太后！”
急忙伸手，杜奎欲要相扶，卻見她無力的擺了擺手，并聲淚俱下道：“此乃，皇長子不幸，亦是我大楚不幸！”
隨著她的這句話。
只一夜之間，甫被立為皇后，且剛剛誕下皇長子的端木暄，不幸罹難！
“太后娘娘，煩請您節(jié)哀鳳駕！”
邊上，劉姑姑面露哀容，將手巾奉上。
在她的身后，皇上的三位妃嬪，比肩而立，皆都面露哀色。
這其中，阮寒兒神情淡漠，柳鶯和仇婉若，則面色哀怨，皆都掩唇輕啼！
“杜奎！”
深吸口氣，太后老淚縱橫的看向杜奎。
“末將在！”
垂首恭身，杜奎恭領(lǐng)太后懿旨。
薄唇緊抿，太后沉痛下令道：“將皇后的風體，妥善安頓，此事暫時不可對任何人吐露風聲，就道是皇后生產(chǎn)后著了風疾，此刻搬入哀家宮中靜養(yǎng)……派人與皇上八百里急報，請御駕回宮！”
“喏！”
鄭重點頭，杜奎轉(zhuǎn)身向外。
直到離開廢墟稍許距離，他方才如釋重負的長長的吁了口氣。
轉(zhuǎn)身，遠遠眺望著不遠處的十幾具焦尸，太后在心中不由長長一嘆！
于她！
端木暄畢恭畢敬的侍奉了五年。
與其說她是宮婢，倒不如說，她更像是她的女兒！
而她，對她的寵愛，也是有目共睹的。
是以，在得知端木暄就是諸葛珍惜。
且，她與軒轅煦一樣，誤會軒轅飏便是殺害她全家的兇手之時，她選擇順水推舟，并試圖掩蓋事實真相。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
她的一切謀劃，到最后，全被她的女兒，給一手攪和了……
今日之事，非她所愿！
但她卻絕對不能再留下
好在，眼下皇上不在宮中，且一直心儀于端木暄的姬無憂，也要于今日回歸故國。
為今之際，她要做的，便是隱藏消息，等著姬無憂離開。
然后，用剩下的時間，來將她對皇上的說詞，準備的天衣無縫！
……
初霞宮中。
長公主軒轅嬡一臉驚色，正在大殿里，不住的來回踱步。
見劉姑姑扶著太后進殿，她神情一滯，連忙湊上前去。
“母后……怎么樣了？”
囁嚅出聲，軒轅嬡面色拘謹，一副提心吊膽的樣子。
“哼！”
冷哼一聲，甩掉軒轅嬡扶著自己的手臂，太后緩步上前，在高位上坐下身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
“母后……”
唇角輕抽，軒轅嬡咂了咂嘴，終是沒敢頂嘴。
面色冷沉，太后睇著軒轅嬡，語氣冰冷的訓斥道：“過去，你做錯了事情，哀家一直替你隱瞞，替你善后。但事情總有大小，你身為大楚王朝的長公主，難道連這等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么？”
“兒臣不知！”
臻首輕搖，軒轅嬡有些無辜的別過頭去：“兒臣只是想要請她出面，讓她勸無憂莫走，誰知她還蹬鼻子上臉……”
“夠了！”
沉聲打斷軒轅嬡的話，太后怒極：“哀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如今你已嫁做人婦，與無憂再無可能！”
“母后……”
嬌嗔一聲，軒轅嬡的雙眸之中，有淚光閃爍。
今日，姬無憂便要走了。
只要一想到這個，她便心急如焚！
深知自己的女兒，此刻正在想著什么，太后冷冷說道：“你與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是留不得，便不必再徒添留戀，此刻，你該做的，不是整日想著再與他如何，而是仔細管好自己的嘴，等到皇上回來，莫要說溜了嘴！”
聞言，長公主心下一凜！
她的母后，永遠都如此運籌帷幄！
她話里的意思，她自也知曉。
就在昨夜，她逃離鳳儀殿，來到初霞宮將一切告知她的母后時，她才知道，如今身為皇后的端木暄，竟就是當年被她滅門的那個安陽女子。
這一切，遠遠超出她的預料。
但，這一切，到了最后，卻因有她母后運籌帷幄，而終是落得鳳儀殿被一把火燒盡的悲涼結(jié)果。
而此事，她可知情，卻必須將實情爛在肚子里。
否則，等到皇上回來。
他若知道端木暄死了，必定發(fā)狂……到時候，他若舊賬新賬，跟她一起算，無論她的身份如何嬌貴，只怕也不能再保無虞了……
……
離開京城后的第二日，軒轅煦又一次，做了與前一晚一模一樣的夢！
自夢中轉(zhuǎn)醒，他眉宇深皺，安坐榻前。
若說昨日，榮昌說他是太過想念端木暄的緣故，這才總是夢見她。
那么今日，他除了夢見她。
心中，也有著深深不安！
幾經(jīng)猶豫，他終是伸手，扯了下榻前的銅鈴鐺。
須臾，榮昌聞聲而進。
“奴才參見皇上！”
微微抬眸，睨著榻前低眉斂目的榮昌，軒轅煦神色凝重的道：“停輦，依原路返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