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二話不說,迅速爬起,賈行云抓起登山包抱在懷里,與蔣飛跳入暗道,打開頭燈,合上石板。
墓室重歸平靜。
稍許,墓道口傳出一陣奇怪的叫聲,五頭怪物爭先恐后擠了進來。
從外形來看,有考古隊員、盜墓賊這種辨識度還很新鮮的腐肉人形酸與。
還有看不清原樣,只剩下骨頭,磕磕碰碰就掉灰塊的骷髏人形酸與。
更有祭祀時屠宰的三牲骷髏獸形酸與。
五頭怪物互相撕咬著撲向死灰怪物死亡的地方,急不可耐吞食殘留的膿液。
膿液順著骷髏骨架吸附,灰色的骨架頓時慢慢有了淡黃顏色,一種生機乍現的感覺慢慢浮現,干癟空洞合為一體的骷髏眼似有幽火乍現。
刺……刺刺刺……滋……刺刺。
如玻璃裂損的聲音,倒地的三具女俑外裹的琥珀漸漸皸裂,蜘蛛絲一般慢慢延伸。
嘩啦。
琥珀濺散,一只蒼白無血的纖纖細手立了起來。
五頭怪物扭頭四望,將視線聚攏在琥珀裂開的女俑上。
嘩啦啦再響,一個鮮活的、只是面無血色的漂亮女子從琥珀中慢慢坐了起來。
她胸膛急速起伏,生硬地扭頭茫然四顧,視線停留在那具還很新鮮的腐肉人形酸與上,木訥的眼神漸漸泛起亮光,下意識地伸出舌苔白郁的舌頭,舔了舔下唇。
……
“你小子不錯。”蔣飛未忘記本分,走之前帶上了攝錄機,正回放著賈行云戰斗的畫面。
“你當過兵?”賈行云拉開拉環,將一罐紅牛遞了過去。
蔣飛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叫一聲“爽快”,將空罐子投進賈行云遞來的垃圾袋中。
他摸出一包未啟封的經典1906廣喜,倒捏著在攝錄機上磕了三磕,開個三分之一的口子,掐出一根剛露過濾嘴的香煙,右手握住煙盒遞向了賈行云。
賈行云是不抽煙的,經過方才一輪激戰,后繼乏力,心臟還在砰砰跳,猶豫片刻,直接用二指反夾住過濾嘴抽了出來。
“一看你就是個新手。”蔣飛呵呵一笑,抖了抖煙盒,一根香煙直接被他凌空叼在嘴里,他掏出防風打火機,按下,一簇藍色火焰湊到賈行云眼前。
賈行云雙手拇指、食指緊緊掐住過濾嘴,嘴巴抵在上面,煙頭湊近火苗。
吥滋,吥滋,咳咳咳……
賈行云扇了扇手,嗆得眼角飆淚,差點干嘔。
蔣飛也不取笑他,自顧自單手點煙,深深咂吸一口,五分之一的煙草變成灰狀。
他抿了抿過濾嘴,裂嘴吐出長長一串煙圈。
“嗯,當過幾年藏兵,剛退伍不久。”蔣飛叼著煙回應之前賈行云的問題。
“藏兵?邊防不?”賈行云不敢再抽,索性掐滅煙頭,放入垃圾袋。
“嗯,西邊蹦跶的厲害,搶修公路的時候,我踹飛兩越境的咖喱崽,這事還上了頭條。”蔣飛說著說著,嘴角浮起一抹自豪的笑意,堅毅的臉龐帶著不屑。
“原來是你啊,這頭條我看過。”賈行云一摟蔣飛的肩膀,道:“當時,還和我家老爺子說,這人這么剛,將來退役了請到我賈家當保鏢隊長再合適不過了。怎樣,有沒有興趣,工資隨你開。”
蔣飛咧嘴笑笑,撓了撓頭,傻傻一樂,臉上爬上羞赧的笑意,道:“我還是保護我堂姐吧,她這么漂亮,我不放心。”
賈行云回想一路上發生的事,恍然,問了一句“堂姐?出五服了?”
蔣飛呵呵一笑,低頭擺弄他的攝錄機。
明白了,這傻小子,要加油啊。
兩人邊走邊說,暗道以弧形彎曲,半道上盡是壁畫,賈行云擔憂劉青山等人的安危,無暇他顧。
遠方傳來亮光,賈行云叫了聲“老師,是你嗎?”
“小賈?太好了。小蔣呢?有沒有事。”劉青山欣喜的聲音伴隨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遙遙傳來。
“賈大少,我就說嘛,貴人自有貴氣,他不會有事的,我說對了吧。”佟菲語一馬當先,眼神灼灼地盯著賈行云上下打量。
賈行云明白了蔣飛的心思,自然會對佟菲語的神情生出異樣,他握手的姿勢變成掌擊,給了她一個被動的give me five!
一觸即收,賈行云抱住淚眼婆娑的劉青山,雙臂越過他肩頭朝扶著韋世強一拐一拐走來的范曉紅揮手。
“菲菲,我沒事。”蔣飛拍了拍手中的機器,憨厚一笑,“它也沒事”。
“哦。”佟菲語有氣無力回了一句,白了他一眼,用兩人可聞的聲音道:“說了多少次,別我叫菲菲,叫我堂姐也行。”
“哦。”蔣飛低了低頭,掩飾眼中的失落。
“賈大少,你們是怎么脫險的,說說看,你一定很英勇吧。”佟菲語轉身,調整語調,臉上掛出崇拜的神情。
賈行云頭也不回,用加強的語氣回了句“都是蔣大哥的功勞”。
松開劉青山的懷抱,擦著他臉上的淚痕,哄小孩一樣的語氣“不哭不哭啊,沒事的沒事的”。
佟菲語討了個沒趣,心情煩躁,越看對著她傻樂的蔣飛就越不滿。
她抬腿踢了蔣飛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
蔣飛也不生氣,還把身子靠了過來。
“臭小子,欠收拾是吧。”劉青山心情舒暢,踮著腳揉了揉賈行云的頭。
賈行云順勢半蹲,給了他一個舒服的姿勢。
韋世強嘀咕一句“好像我們不是他親傳弟子似的”。
范曉紅掐著他的腰窩,想起來他還有傷在身,下手頓時輕了,低語道:“不得不承認師哥長得又帥,多金多才,沒見佟小花旦一顆芳心早掛在師哥身上了嗎,要是沒有你,我也……”
“那讓我死掉就好了,救我干嘛,走,走走走。”韋世強無名火起,推開范曉紅,轉身一瘸一拐。
范曉紅一頭霧水,脾氣也沖了起來,追了上去,還不忘扶住他的胳膊,數落道:“你生哪門子氣,飛醋是你這么吃的嗎,你看看師哥,再看看你,我是怒其不爭,知道嗎,有師哥做標桿,我們要努力,你明不明白。”
“煩人,松開我。”韋世強抽了抽胳膊,腳踝傳來劇痛,頓時停下腳步,嘶啞咧嘴。
“就不松,煩死你拉到。”范曉紅白了他一眼,臉上露出關切的神情,“怎么了,又痛了?”說完,拿出藥瓶,倒出一顆止痛藥。
韋世強忍著痛顫抖著手接過藥片,掌心一送,脖子一仰,就著口水生咽了下去。
“不是很痛,就是有點癢,鉆入骨髓似的癢。你錯了沒?”
嗯?
范曉紅皺眉,看出我關心你,想占老娘便宜?
“喲,膽肥了啊,跟我玩花花腸子了。”范曉紅捏著韋世強的耳朵,假裝用力,“說,錯了沒?錯哪了?我有沒有說錯?”
賈行云和劉青山相視一笑,暗道這兩小戀人,真是不分場合亂秀恩愛,不禁想到秀恩愛,死得快,想完趕緊搖了搖頭,暗道幾聲呸呸呸。
劉青山眉開眼笑,拍了拍賈行云的肩膀,道:
“前面是一道人字形岔路口,石壁上到處都是畫和刻雕,剛等你們心急如焚,沒心思研究,既然怪物被你們消滅了,以你的嚴謹的辦事態度,暗道口應該堵上了吧,既然暫時安全,咱們一起琢磨琢磨這些壁畫,看看有沒有出去的線索。”
賈行云點點頭,將頭燈照向了壁畫。
壁畫內容豐富,刻畫細致,線條分明,有些地方甚至還是橇雕手法。
眾人一路觀畫,一路討論。
劉青山指著一副祭祀行為的群體畫道:“難怪塞石前面的墓道石門上刻著酸與和??的圖案,你們看這里。”
劉青山右手舉起,虛空劃過一片凸雕石刻,道:
“我們恐怕理解錯了,石門上的意思不是酸與和??,而是冶鳥和普通的羊,墓主人為了增添神秘感和恐嚇效果,故意以酸與和??的造型示人。”
賈行云雙手拇指對在一起托著下巴,食指擠在鼻翼上,以擤鼻涕的方式憋了口鼻息,道:
“嶺南先民的圖騰極為豐富,羊、狗、龍、蛇、蟲、鳥等實物崇拜很常見,以羊為圖騰崇拜,源自先秦五羊南下遺穗州人。
《南越志》記載:舊說有五仙人騎五色羊執六穗禾巨而至,至今呼五羊城是也。
在思維方式上,嶺南崇拜五羊,五字有崇巫傾向。
花都別稱五羊城,嶺南有五嶺、五指山等多個帶五字頭的古地名,現在都還有賣得不錯的五羊牌雪糕,都是因五是個神圣數字,它往往是由手指和足趾的數來確定。
《百越民族史研究》記載嶺南有手掌崇拜習俗,手掌崇拜和五羊崇拜,體現嶺南原始信仰中人的五指與圖騰動物的五趾的神秘互滲,是古代五指進位制計數法和仙掌崇拜的巫俗遺緒。
如此推斷,墓室內那種強化手掌,足尾的人形怪物就說得通了,墓主人似乎用了某種祭祀的方式造就了這種怪物,依此類推,這墓中應該有一處龐大到可以影響整座墓的祭壇。”
“嗯!”劉青山點頭同意,點著壁畫道:“你們看這里,這幅畫重現了當時祭祀的場面,這名祭司著鳥服帽,圍繞擺放著斷手、斷足的祭臺在跳巫舞。嶺南巫俗龐雜,史記中一段很少的文字就記載了三種巫俗,分別為祭鬼、雞卜、厭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