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雖然距離數十丈距離，但他看到了上方他的眼神。</p>
<p>深和淡。</p>
<p>很多年前他就覺得這樣的眼神讓人非常不爽，現在也絲毫未曾改變。</p>
<p>他帶著嘲弄的神情，說道：“這懶子毫無境界，縱然你所有的神魂附在他體內，但他終究是肉體凡胎，一個不小心他就死了，那么到時候你還會怎么樣？將意志又寄托在天縱劍中來殺我？” </p>
<p>夜空中傳來那個極富磁性感的聲音，但那不是張則已的聲音，而是寄宿在張則已身體中的神魂的聲音。</p>
<p>“我被困在虛字碑十幾年中，我只有“活”著，沒辦法做更多的事，我真的太想好好睡上一覺，醒來什么也不記得，或者根本不用醒來。可是，就是這樣一縷幽魂的狀態，連覺都不能睡。我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忘記痛苦，而這痛苦的源頭是你。”</p>
<p>歸字謠大笑道：“公子，你未免太執念了些。”</p>
<p>張則已嘆息道：“小謠，你還能叫我一聲公子。”</p>
<p>歸字謠想起以前的諸事，對他來說，都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有些東西被遺忘，但還有些事情卻無法忘記，被深深刻進在腦海中。</p>
<p>世事本就如此奇妙。 </p>
<p>就在今夜，這個被他設計偷襲死去的人卻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p>
<p>他手中握著的是南峰鎮峰劍，現在他站起了身，拔出插在地上的劍，指在空中，道：“你有把握殺死我？”</p>
<p>一年前在森羅洞天中，群發發，卻沒將他殺死。</p>
<p>張則已道：“你已經是劍之入化，半圣之體，以我現在的狀態很難殺死你。”</p>
<p>難殺并不代表不能殺。</p>
<p>于是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天縱之劍，對著下方。</p>
<p>于是兩半南峰都被這劍勢籠罩。</p>
<p>歸字謠舔盡唇間絲血，嘴里呼出一口冷氣，凝神片刻，手中之劍終于也動了。</p>
<p>劍并沒有脫離他的手中。</p>
<p>卻從劍中飛出無數道光籠罩在張則已身前四周，就像劍籠將其困在其中。</p>
<p>看著周圍由劍光組成的劍籠，張則已神情微變，下一刻手中之劍又散發出光來。</p>
<p>接著孤山百里又一次被這劍光照亮。</p>
<p>劍籠動了，張則已手中劍也動了。</p>
<p>天上無數劍，皆從劍中來。</p>
<p>上南峰之前，張則已偷偷跑到思過崖，然后洞天中的萬象化作劍盡歸這把天縱云之劍。</p>
<p>如今這些劍就像是噴涌而出的巨浪，波濤洶涌，勢不可擋，可破天，可斷海，可滅地……</p>
<p>先前是歸字謠發動劍籠將張則已困在其中，現在這些劍把那劍籠包裹其中，就如同滄海和一粟，瞬息間就將劍籠吞噬粉碎。</p>
<p>劍兮三千。</p>
<p>可此刻這些劍又何止三千？</p>
<p>孤山百余里都被這些劍覆蓋住了。</p>
<p>孤山云上峰承天大殿，坐落檐上四方的三尊石像被這漫天劍意所激，蘇醒了。</p>
<p>青修殿、青鸞殿、朱雀殿、凌云殿、鈞天殿感受到了。</p>
<p>書閣、戒堂、劍池、墨林、音坊也感受到了。</p>
<p>北峰、東離峰、人行峰更是能清楚感知到了這些劍意。</p>
<p>孤山結界班，最中心的那個水晶大球上突然出現了強烈的波動，幾名結界師尚未反應過來時，水晶大球突然碎掉了。</p>
<p>……</p>
<p>張則已在劍海之下，顯得有些渺小，他冷眼看待著下方，看待著一切。</p>
<p>然后手指微微一動。</p>
<p>劍海動了。</p>
<p>往南峰落去。</p>
<p>大地開始劇烈顫抖起來，片刻功夫后，劍海重新歸位，而那南峰，這座孤山四峰之一的玄秘峰，被削掉了一半，空氣中盡是塵土和沙礫。</p>
<p>張則已飛落在地面上，向四周看去，沒有什么發現。</p>
<p>突然腳下飛出一道劍光，刺穿其左胸。</p>
<p>他神情漸變，道：“這劍光是？”</p>
<p>“這道劍光是孤云劍神的一記。”</p>
<p>前方的土層里忽然爬出一個人，灰頭垢面，臉臟的實在不像話，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不堪，臉上身體上密布數百道或深或淺的劍口，正是歸字謠。</p>
<p>“公子不會忘記了吧？這道劍光本是當年劍神斬江的一劍，只是后來被我偷偷收藏了起來，以劍意萃養，威力不減當年，消除了本身的劍息，才有了這么無聲無息的一道劍。”說到這里時他噴出一口鮮血，氣息不穩，繼續道：“若不然，你怎能感知不到？又怎能破開你設在此懶子身上的防御？”</p>
<p>張則已看著自己身上那個血洞，不知想到什么，手指一動，頭頂上空的劍海又動了。</p>
<p>“這一次你還能……活著嗎？”</p>
<p>劍海怒吼。</p>
<p>歸字謠觀那劍海，平靜道：“你已經死去一次，可他呢？如果不是你護住他的心脈，受了此劍神一劍，他還能存活？你再次發動劍海也許會殺死我，可難保他能不能撐住？”</p>
<p>劍海怒潮沒有絲毫停頓，直直逼了下來。</p>
<p>歸字謠笑了，笑得很奇怪。</p>
<p>“這么多年了，你果然還是那么，絕情。”</p>
<p>張則已神情平淡地看著他，眼里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我幾十年苦苦撐到此時，難道還能為了此劍童而改變意志？他既然選擇幫我，自然也要想到一切后果，死了又能怎么樣？你死了，他死了，我也早該死了，最后的結局不都是這樣嗎？”</p>
<p>話落，劍海也到了。</p>
<p>正如滄海一粟。</p>
<p>先前的劍籠和此刻的歸字謠并沒有什么不同，面對這樣的劍海波濤，就像是丟盡大海里的一粒粟米。</p>
<p>張則已淡淡道：“就這樣了。”</p>
<p>“就這樣了。”歸字謠說。</p>
<p>兩人說了同一句話。</p>
<p>劍海吞噬了歸字謠時，張則已說了這句話。</p>
<p>然而并沒有結束，當張則已說完這句話后，原本被劍海絞殺粉碎的歸字謠莫名出現在了張的身后，然后將劍插進了其后背，之后便說出來同樣的話。</p>
<p>劍海消失了。</p>
<p>化作無數流光最終消失在了天地間。</p>
<p>“為什么？”張則已問。</p>
<p>“那不過是個替身。”歸字謠有些得意地說道，“而我的真身隱藏在你身后十三尺的距離，待你發動劍海時，我便偷偷靠近你，你懂了嗎？公子。”</p>
<p>張則已苦笑道：“真是難為你了。”</p>
<p>“生死這種東西，強求不得。”歸字謠將劍拔出身體，然后靜靜看著，嘲弄道：“你想到過這樣嗎？”</p>
<p>張則已淡淡道：“我，就是劍。”說完這句話后，從其天靈中涌出一縷黑氣，又重新進入了劍中。</p>
<p>恢復了自己的意識之后，然后發現有些不一樣了。</p>
<p>為何自己的身上有兩個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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