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在往后的數(shù)些日子里，那片杏子林外依然落著一只竹椅，一張屁股，以及那把又黑又臟的鐵劍。</p>
<p>當(dāng)?shù)弥テ溆嗨姆蹇紤]繼承玄秘的事后，起初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興趣，過了兩天之后早已經(jīng)將此事拋之腦后。理由是那四座峰太高了，爬完一座還有另一座，這不累死個人嗎？再說若真的要做上玄秘之位，一個人守著一座峰，怪寂寞的，喝酒找誰來喝？苦悶之時也找不出個伙伴來。</p>
<p>這件事本來是隱秘的，可是過了一兩天之后，整座孤山就都知道了這件事。</p>
<p>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莫名和張則已套近乎的弟子太多了，到底說不上是什么原因，不管好的壞的真誠還是假意，張則已都將他們看做朋友。</p>
<p>“對待朋友自然是要真誠的咯。”張則已這樣說。</p>
<p>“好朋友更要如是。”張則已這樣說。</p>
<p>“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張則已這樣說。</p>
<p>于是和朋友們偷偷溜下山喝酒的時候?qū)⒛羌峦耆f了出去。</p>
<p>“我不去！我去那干啥呢？不如朋友間喝酒來的痛快。”</p>
<p>“幾位玄秘大人還為此吵紅了臉呢，我真的是不好意思，有次還非要請我去峰上觀光呢。”</p>
<p>說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的臉色紅得像今日天邊的晚霞，他說謊是從來不會臉紅的，自然是已經(jīng)醉了。</p>
<p>于是追隨者越來越多，甚至有弟子以“大哥”稱呼。不只是凌云殿，其余各殿也都慕名來結(jié)識這位前途無限的大才，甚至還有好多均天殿的女弟子亦加入此行，但還附帶著一層緣由就是，他是蘇夜師兄親自挑選的劍童，還夸贊師兄的眼光真他媽準(zhǔn)。</p>
<p>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p>
<p>對張則以來說雖然算不上好事，但總歸是件麻煩事，誰不想在林外曬著太陽睡懶覺呢？</p>
<p>在某一個日子里，他被請去了凌云大殿。</p>
<p>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可是張則已從凌云殿回來之后沒有這樣覺得。起先數(shù)十位習(xí)師輪流說教，跟一群嗡嗡蒼蠅般，最后被大使柳含煙劈頭蓋臉的臭罵一頓，最讓他郁悶的是，他是被趕出來的。</p>
<p>張則已郁悶地走出大殿之后，柳含煙憤憤道：“玄秘大人們難道瘋了？”</p>
<p>從柴堆中找出那四封信，早已經(jīng)破損不成樣子，狠狠摔在地上，罵道：“好歹老子在孤山是個小小人物，追隨者也好歹百余人了，怎么就這么不受待見呢？”</p>
<p>后來更讓他郁悶的是，平日他結(jié)交的來自各殿的弟子們統(tǒng)統(tǒng)都被關(guān)進(jìn)戒堂。</p>
<p>“師兄弟之間搞好關(guān)系自然是好的，可是你這樣拉幫結(jié)派下去，五殿弟子都來叫你“大哥”，這孤山到底是誰來說了算？這幾日里跟你的這些弟子中好些已經(jīng)怠慢了修行，意志開始消沉，如此下去是要壞了大事的。”陳海山這樣對他說。</p>
<p>張則已拍了拍腦袋，大概也認(rèn)為自己有些飄飄然了。</p>
<p>在之后的四天里，終于拜訪了四峰。</p>
<p>第一天去的人形峰。</p>
<p>峰上一片翠翠綠色，還聽聞到了瀑布的聲音。鳥語花香，鹿啼鶴鳴不在話下。</p>
<p>可是這山路卻也真的難走了些。</p>
<p>才到半山腰，鞋子就已經(jīng)破了，腳趾頭磨得生疼。</p>
<p>嘴里吐出一句臟話，扔掉那鞋子，找了一處青石，將衣服墊在石上，躺了上去。睡過黃昏夕陽，月上峰頭才猛然驚醒。揉了揉眼睛，想起來這才還在半山腰，往前走了二步突然折身往峰下去，邊走邊嚷嚷：“我他媽是有病來著？這么晚了，山路太不好走，有什么危險就太不妙，還是下山，明日再做打算。”</p>
<p>在上半峰的某處隱匿著一座樓閣，天凈閣。</p>
<p>天凈沙看著遠(yuǎn)下山去的背影，嘆息一聲。</p>
<p>這一聲嘆息并不是因為錯失了一位繼承人，而是今日白忙活了。</p>
<p>如果當(dāng)時這懶子再往前多走一步，那么就會進(jìn)入到他今日所布置的考驗中去。</p>
<p>然而此懶子只走了二步。</p>
<p>第二天去的東離峰。</p>
<p>山中環(huán)境也是極美的，峰頂神神秘秘，若隱若現(xiàn)一座塔。</p>
<p>那也可能是踏天塔。他心里這樣想。然后雙手背在身后踏著青石小道悠閑地上了山去。</p>
<p>看到景色極致處，想起前圣先哲總會寄托情感，有感而發(fā)，寫下某篇流傳千古。于是詩性大發(fā)，伸手將整座峰似乎要攬在懷里，雄心壯志，慷慨激昂，張開嘴巴卻忽然愣住了。隨即往地上吐了一口，“呸呸呸呸，我可沒有什么詩才，做個狗屁的詩篇。”</p>
<p>繼續(xù)往上走去。</p>
<p>大概行將百十丈的距離，突然停下腳步，然后看著前方。</p>
<p>前方是一片劍林。</p>
<p>不是尋常意義上的試劍林，而真的只是一劍林。</p>
<p>樹上掛著數(shù)不盡的劍。</p>
<p>張則已皺了皺眉，心里罵道：“這他媽誰能過得去？”</p>
<p>踏天塔前，風(fēng)入松早將這一切看在眼中。</p>
<p>設(shè)此劍林自然是在試探。</p>
<p>若他真的走出了這劍林，那便不是傳聞里的那般。縱然品行低劣些，但他相信在他悉心**之下也許有望成為東離峰的繼承人。</p>
<p>然而之后卻讓他大感意外。</p>
<p>張則已沒有試著通過劍林，轉(zhuǎn)身下了山去。</p>
<p>就這樣走掉了？</p>
<p>看其遠(yuǎn)去的身影，風(fēng)入松心中自問道：“難道他這個東離峰玄秘真的不足分量么？”</p>
<p>第三日去的北峰。</p>
<p>北有高樓，此樓，名為摘星樓。</p>
<p>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p>
<p>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p>
<p>古人口中的危樓就是這座摘星樓。</p>
<p>現(xiàn)在張則已來到了摘星樓前，身形略顯狼狽，衣上還破了幾個洞。</p>
<p>山路好走，風(fēng)景甚佳，邊走邊看，一路暢行無阻，不知不覺里，才半日時光就到了峰頂，摘星樓前。</p>
<p>抬頭望去，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那樓頂大概離天層很近很近，以至于從此向上看去，心跳忽然加速了起來，讓人喘不過氣來。</p>
<p>樓里走出一人。</p>
<p>張則已看著那人，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趕忙施禮道：“弟子拜見峰主玄秘大人。”</p>
<p>西江月輕輕一笑，柔聲道道：“從山下到此，真的是辛苦你了。”</p>
<p>張則已見這位玄秘大人平易近人，心下松了一口氣，笑著答道：“此處風(fēng)景奇佳，走著走著就不知勞累了。”</p>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