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唐小曉和趙舒在雪原里行了兩日有余，也不過走了數十里。當日唐小曉傷口復發，疼痛難擋，于是兩人歇了路程，找在一處冰丘前歇息。</p>
<p>趙舒拿出張驁給的藥包，拆開左臂傷口來看，只見膿血充裕，又腫脹了。</p>
<p>趙舒淡淡：“你能捱的住吧。”</p>
<p>唐小曉道：“割就是。”</p>
<p>割掉最后一塊爛肉時，唐小曉始終沒有吭一聲。趙舒幫他上了藥，又重新包扎好傷口，見他臉上冷汗如洗，抽出一塊干凈的布替他擦了汗。</p>
<p>趕著最后一抹夕陽消失前，兩人到了一處地方，那里樹著座石屋，常年受風雪吹打。</p>
<p>二人進了石屋，果真少了些苦寒，正中的石桌上擺放著些干糧凈水，在最后靠墻處設一張石床，床上躺著幾件干凈衣物。</p>
<p>趙舒扶著唐小曉躺在那張石床上，自己找了件干凈衣服拿出石屋外換上。</p>
<p>屋里陳一火盆，炭火熄滅不久，余溫還在。</p>
<p>趙舒便坐在桌前靜靜發著呆。</p>
<p>唐小曉也沉默，不一會閉上了眼睛，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又昏迷過去。</p>
<p>天色黑沉了下來，屋外開始刮起了風雪，所幸這石屋是透不過半絲風寒進來，故而只聽得外面風雪如何狂嘯。</p>
<p>唐小曉打了一個噴嚏。</p>
<p>趙舒立馬從桌上拿起幾件衣服蓋在唐小曉身上。</p>
<p>哪知唐小曉冷冷道：“我只是鼻子癢。”</p>
<p>趙舒輕聲道：“外面冷，你有傷，這樣不好。”</p>
<p>唐小曉睜開眼睛，目光望向屋頂，似乎有興趣看著屋頂那幾條無聊的石縫。 </p>
<p>“為什么要跟著我？”</p>
<p>“你不肯去邊關養傷，只能我陪著你。”</p>
<p>“為什么非要是你？”</p>
<p>趙舒愣了一下，看著他的臉頰，說道：“為什么不是我？”</p>
<p>唐小曉閉上眼睛，大概是厭倦了，屋頂的那幾條石縫本來就無聊至極，哪里有什么興趣可言，嘴唇動了動，說道：“因為我討厭你。”</p>
<p>“你要不要吃些東西？”趙舒似乎是沒有聽到這句話，轉身去給他拿桌上的干糧。</p>
<p>唐小曉冷笑道：“女人最是麻煩，蘇小靈和那個女人一樣令人討厭，而你比她們更甚之，比起我的自以為是，你更喜歡自作多情？我左臂這道傷口是為我自己，并不是為了某個誰，我很愛惜身體，你以為我會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而做出那般愚蠢的事情？”</p>
<p>趙舒停在原地，沒有轉身，半天后，淡淡道：“她說你是一塊石頭，果真是沒錯的。你我同被宗門委此重任，也不過是為了宗門，是什么讓你自作多情以為我在自作多情？”說著拿起些干糧丟在唐小曉面前，“你還是少說些，不然路也走不好。”</p>
<p>兩人吵完嘴當即誰也不說一句話，趙舒坐在桌前發呆，唐小曉則干脆睡著了過去，很快呼嚕聲響起來了。</p>
<p>起初趙舒心中覺得有趣，哪知呼嚕聲越來越大，完全亂了自己心中所想之事，惱怒道：“你到底有完沒完！”</p>
<p>然而唐小曉依舊死氣沉沉，呼嚕聲響都能把屋上的雪震了下來。</p>
<p>趙舒氣得跺腳又捂耳，無奈下身上添了兩件衣服出了石屋。</p>
<p>推開門那一瞬間一股寒風擠入屋里，鉆進衣服和被窩，刺骨一般的寒。</p>
<p>隨風而入的冰粒落在地面立時化成了水珠。</p>
<p>唐小曉睜開眼看著空蕩蕩的石屋，確認她已經出去了，這兩日消失的感覺又忽然回到了自己身上。</p>
<p>從小到大這種感覺一直陪伴著他，自是熟悉不過，小衍說江湖兇惡，卻也抵不過人心之惡。人心二字道盡所有。</p>
<p>他是一個怪物，朱雀殿有名的怪物，他封閉自己與世隔絕，在井下瘋狂修煉，真的是因為自身這古怪性格？可是誰又知道他只是不敢再觸碰“人心”二字。</p>
<p>世間諸事，最懼孤獨。</p>
<p>又重新看著屋頂那幾條石縫，倒不覺得無聊了。</p>
<p>可是外邊是那樣冷，又那樣危險。</p>
<p>之后半個時辰里他終究沒有睡著，能聽得見屋外的風雪，屋里感知不到一絲寒冷，但他莫名心中冷顫了一下。</p>
<p>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他更不希望成了別人的累贅，可是外邊是那樣冷，又那樣危險。</p>
<p>左臂的疼痛感稍緩，體力也恢復了些，劍就躺在身邊。他拿住劍要準備起來了。</p>
<p>這時門突然被推開，隨即又立馬關上。</p>
<p>唐小曉先是一愣，隨即冷漠地看著站在門后的那人。</p>
<p>趙舒抖落掉身上厚厚的積雪，臉被凍的通紅，早已看見坐起在床邊的唐小曉，也是一愣，然后笑了笑，說道：“要不要猜猜看我身后是什么？”見他始終毫無反應，便把身后藏的一只冰兔丟在地上，喃喃道：“你就是個石頭。”</p>
<p>唐小曉重新躺在了床上。</p>
<p>趙舒處理了那只冰兔，又推開門出去，不一會懷里抱著一堆柴火進來，說道：“先前出去時就發現門口的石堆下藏著這些柴，還好沒有被雪打濕。”</p>
<p>唐小曉看著她忙碌，說道：“你去了半個時辰是去找兔子？”</p>
<p>趙舒將柴火放在火盆里，接著火星燃了起來。自己開心笑了，說道：“碰運氣，但想不到運氣會這樣好。”</p>
<p>柴火還是有些濕度，很快整個石屋滿滿煙味。</p>
<p>唐小曉咳嗽個不停，皺了皺眉，終究忍住要說的話。</p>
<p>柴火終于著了起來，屋子比之先前暖和了，隨后趙舒將那一整只兔子放在火上烤。</p>
<p>唐小曉忽然道：“幫忙嗎？”</p>
<p>濕煙嗆了眼睛，趙舒抹了抹眼淚，道：“不用的，我是農家女，小時候家里貧窮，經常烤野兔野雞之類，能應付過來的。”</p>
<p>不多時，屋子里除了煙味還彌漫著一股烤肉的香味。</p>
<p>趙舒將烤成的兔子分了好多半放在唐小曉床前，自己吃著余下的，見他不動，說道：“不喜歡吃嗎？”</p>
<p>唐小曉道：“我并不討厭兔子，可是討厭這只，畢竟是你這個討厭的女人烤出來的。”</p>
<p>趙舒生氣道：“那你就別吃，我把它丟在外面讓野狗夜貓吃了也要比你吃了好。”說著拿起烤兔要丟。</p>
<p>唐小曉抓住了那只烤兔，說道：“但我就是要吃。”</p>
<p>“你！”</p>
<p>雖然他說的不是她喜歡聽的，但也真的沒有打算把兔肉丟在外面，雖然他如此無賴，心里卻還是有幾分安慰。</p>
<p>唐小曉咬下一大塊肉，表情依舊冷漠道：“真香。”</p>
<p>氣得趙舒也狠狠咬下一塊肉，似乎那一塊肉就是這個可惡的人。</p>
<p>當夜唐小曉依舊睡在床上，趙舒趴在桌前也睡了過去。</p>
<p>風雪依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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