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后，慕夜霆的辦公室終于安靜了下來。
說了半天話，麗姨已經口干舌燥。
但她卻不敢亂動，依舊用力絞著雙手，渾身僵硬地坐在和慕夜霆的辦公桌還有一段距離的沙發上，姿勢十分規矩，活像一個待在老師眼皮底下的小學生。
沒人說話，慕夜霆的臉色更是晦暗莫測。
“我知道了，還有別的嗎？”
麗姨想了想，搖搖頭。
她已經把自認為有用的話都說了一遍，應該沒有什么遺漏的了。
慕夜霆點頭：“嗯，你做得很好。”
如果不是身邊親近的人，也絕對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
所以，要是麗姨閉口不提的話，恐怕他永遠都無法得知白雨薇還有這么不為人知的一面……
一想到這里，慕夜霆居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一個他從未懷疑過的人，卻辜負了他的信任。
這種感覺就好比，他在前方戰場上奮力與敵人廝殺，后院卻起火了，最最近的人還死死地拖著自己的后腿。
麗姨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慕夜霆的表情，見他雖然心緒低沉，但卻不像是要發火遷怒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慕先生，我兒子結婚都大半年了，他正準備和媳婦要孩子，也想讓我回家照顧照顧。”
這是委婉地想要辭職的說法了。
她對慕夜霆說了實話，也就等于背叛了白雨薇。
一個保姆，對其他人講了自己東家的私隱，就算慕夜霆現在夸她，保不齊以后也會心生厭惡。
得罪白雨薇倒是沒什么，要是得罪慕家……
“也好，你兒子都大了，該讓他們夫妻孝敬你了，怎么還能讓你在外面辛苦打工呢？”
慕夜霆不是不知道麗姨的擔憂，為了讓她心安，他并沒有勉強挽留。
果然，一聽他這么說，麗姨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輕松的表情。
這是她從進門之后一直都沒有的放松狀態。
“你再等幾天，我讓徐楓找一個合適的阿姨來接替你，這樣也不會有人說閑話。”
慕夜霆一邊說著，一邊把徐楓叫了進來，跟他說了一下。
徐楓雖然有一點吃驚，但他立即答應，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問。
“那就麻煩徐助理了。慕先生，我先去買菜了。”
麗姨挽起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再三向慕夜霆道謝。
當然，慕夜霆沒有白白浪費她的這一番心血，也知道她主動辭職，以后每個月都少了一筆進賬，手頭緊了。
他特地叫徐楓把人送出去，暗中給了麗姨一筆錢。
除了答謝，也有封口費的意思。
徐楓送走了麗姨，回到慕夜霆的辦公室，說自己都處理妥當了，讓他放心。
“你辦事，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慕夜霆苦笑一聲。
徐楓卻聽出了弦外之音：“慕先生，人心難測，這確實是強求不來的事情。只能說，有人愿意守護自己的良心，就算時移世易，總能求一個問心無愧。至于那些做不到的人……”
他咬了咬牙，也不在意給白雨薇上一點眼藥。
“干脆就讓他們滾遠一點，別礙眼了。”
徐楓頗為解恨地說道。
人的心理很奇怪，巴結你的，你卻未必看得上。
徐楓對白雨薇就是看不上。
白雨薇對徐楓一向十分客氣，因為她知道徐楓整天待在慕夜霆的身邊。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別看他只是一個助理，但誰要是只把徐楓當成一個助理，那真是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但徐楓對白雨薇也只是客氣而已，并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從來都不會在慕夜霆面前為她多說一句好話。
沒辦法，誰讓他天生對這種嬌滴滴暗戳戳的白蓮花不感興趣呢？
慕夜霆看不穿，不代表徐楓看不穿。
一個孤女，真的就那么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嗎？
她當初真的不知道慕夜霆的身份嗎？
能自由出入喻家，參加喻家宴會的客人，會是普通人嗎？
當局者迷罷了。
“你是不是早就……”
聽了徐楓的話，又細細地咀嚼了一番，慕夜霆剛剛才有幾分好轉的臉色再一次變得難看了。
“我能知道什么？我除了去送東西，一共也沒見過她幾次啊！”
徐楓趕緊一推六二五，攤開兩手，表示自己啥也不懂。
笑話，他怎么能在老板面前當一個聰明人呢？
那不是顯得老板很蠢嘛！
做下屬的比做老板的還聰明，還敢嘲笑老板的腦子不靈光，你咋那么能，你咋不上天呢？
幸好，慕夜霆沒有再追問。
倒是徐楓的膽子又大了起來，試探著問道：“再給白小姐找一個阿姨的話，是要一個低頭做事的，還是腦子活泛的？”
他想，只從這件小事上，應該就能多少看出慕夜霆對白雨薇的態度來了。
“你覺得呢？”
慕夜霆哪里會不知道他的小心思，索性把球踢回去。
“那就要看老板你以后打算怎么對待白小姐了。”
徐楓早有準備，笑瞇瞇地回答道。
一時間，慕夜霆被問得愣住了。
是啊，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和白雨薇會走到這么一天，到了需要互相算計，互相防備的境地。
他自幼失去雙親，在看似富貴實則險惡的環境里長大，原本就養成了涼薄多疑的性格。
慕夜霆當初覺得白雨薇的單純和善良有多么稀罕，如今受到的打擊就有多么巨大。
只是，在他的內心深處，還是不愿意相信那是她的本質而已。
“做阿姨的，最重要的還是手腳麻利而且手腳干凈。至于腦子活不活的，你多叮囑兩句，讓她定期找你匯報就行了。”
單憑這兩句話，徐楓就聽出來了，慕夜霆其實還是希望白雨薇依舊是當初的那個她。
但也要多多觀察。
“好，我這就去找家政公司，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稍微停頓了一下，徐楓還是沒有忍住：“找個可心的阿姨是不難，就是希望白小姐別自己作死。”
把以前的情分給作沒了，就沒人再慣著她了。
“你就這么討厭她？”
慕夜霆一臉好奇：“看你平時好像挺照顧蘇心甜的。”
聽著這口風似乎不對，徐楓馬上立正站好，一臉嚴肅地回答道：“我只喜歡慕先生！”
慕夜霆抽了抽眼角：“……”
謝謝，我用不著你一個大老爺們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