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說的義正言辭,那眉飛色舞的模樣,惹人喜歡極了。她是生得極其好看的人,一說起話來,更是眉眼生姿,搖曳動人。固然眼角眉梢間還帶著一些稚態,可是美人兒就是美人兒,年歲不夠,自由一種自成一派的氣質來湊。只是好看歸好看,大抵是重生過一次的人,言行舉止間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老成。
這種老成,喜歡她的人覺得是成熟懂事兒。可是放在那些對她有敵意,或者不喜歡她的人身上,就是覺得古怪。所以,即便宋明月的容貌遠遠盛過從前如日中天的柳如煙,可是喜歡她的人卻并沒有那么多。起碼,沒有到人見人愛的地步。但是反之,喜歡的就喜歡的緊,任何一個特征都是那么的好。青玄就是這樣。他看著宋明月絮絮叨叨念了好一會,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處了,一邊不住的點頭,冷不丁的來了一句:“夫人說的極是。”
“你知道就……不對!呸,誰……誰是你夫人了。”
說得太認真,導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會兒回轉過來,宋明月‘噌’的一下子紅了臉,啐了青玄一口,只當做沒有聽見。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罷了,這次就算了。你可別老是這個樣子,油嘴滑舌成了習慣,哪日冷不丁的出了口,后果可就不堪設想了。哼,再者說了,我嫁不嫁給你,可是要看你的表現,現在別想著嘴上占什么便宜。”
“好好,長樂郡主,郡主大人,如何?”倒不是青玄很看住宋明月的這個銜位,而是他很明白,對于宋明月來說,這個‘宋’姓給她帶來的不是什么所謂的家族歸屬感,而是恥辱和不甘。所以,與其叫什么宋家小姐,倒不如叫長樂郡主好的多。他在口中咂摸咂摸了這四個字,又說道,“長樂長樂,這個封號倒是起的極好。長樂未央,起碼是希望你這一生幸福安康。”
宋明月也跟著笑了笑,雖然她知道皇后也就是為了錦上添花,這才隨口取了這樣一個有好兆頭的名字。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名字的確好聽又有吉兆。現在的她,也是被叫做郡主多了,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了。她無不贊同地點了點頭,又說道:“總之,宅子的事情,你若是可以就盡力親力親為。我恐怕也不好插手什么,但是等你安頓了下來,我們倆就能好好兒的多見見了。”說著又笑,“從前在宋府的時候覺得沒有娘親,爹爹又從來不關心自己,一點都不好。如今在賢王府了,干娘和賢王也都很照顧我,我又有些覺得束手束腳了。唉……人還真的就是這樣,老是不知足。“
這種話旁人說出來或者是滋味莫名,可是由宋明月自己說出來,又顯得有些天真可愛了。青玄往宋明月的身邊靠了靠,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安慰道:“有人照顧你牽掛你不是好事么?你我還有往后大把的時間,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悶悶娛樂。對了,來,你和我去見一見四十七。怎么說我也是要暫時‘接管’玲瓏閣了,他卻對我還是愛答不理的,我想還是要看你疏導如何吧。”說著,他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又替宋明月理了里衣裳,“手給我,我們一起上去。”
是了,今日也只能說是忙里偷閑,光黏在一起說閑話也是不行的。宋明月點了點頭,和青玄手牽手一起走到了上面。
四十七作為一個見不得光的殺手,因為失業,又不得不過起了正常人,或者更確切的說——閑人的生活,這對他來說很是不習慣。畢竟在他人生的前幾十年里,他都是緊繃著的一根弦,猛地松了下來,說是生無可戀也不為過。他是個殺手里面,難得的,沒有什么個性的人,就是一根筋兒,很擰。不然也不會為了找閣主而白白花掉十幾年。他不喜歡花天酒地,也沒有什么不良嗜好,酒樓這種環境又很束手束腳。每日晨起練會兒功,很快就百無聊賴了。
以至于宋明月和青玄過去看望他的時候,他正在睡大覺。四十七朦朦朧朧的,在睡夢中,聽到了敲門的聲音。以為是送飯來的小二,便過去開門,誰知道門前站著的是青玄,還有個容光煥發的少女。那眉眼炫目,不是他的小閣主又是誰?四十七頓時有些語塞,訥訥了半晌,說道:“哎呀……閣……閣主,你來了?我這……”他一個男人,平日里也不太講究,住的屋子的確說不上很在整潔。這會又是剛剛睡醒,頭發散亂,衣衫也算不上很整潔,亂亂的一臉胡茬,實在是有些羞辱見人,“能不能給我一刻鐘,我收拾一下。”
“嗯,我都已經看見了。”宋明月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反而覺得這樣的四十七比一開始那個帶著面具的四十七平易近人的多了。只是,他現在雖然沒有再戴著幕離和面紗,臉上卻仍有一張銀制的面具,嚴嚴實實的蓋住了這個上半張臉,只有一個下巴露了出來,那胡子拉碴的樣子,倒是十分的接地氣。
雖然心中存著疑惑,但是也沒有直接問出來。她揚了揚手,十分善解人意的笑了笑:“你要收拾就收拾把,過一刻鐘我再過來。我,我有些話要交代你。”
“是,閣主。”四十七已經習慣了這個十幾歲的姑娘是自己閣主的事實了,畢竟有點希望,總比沒有更好些吧。就目前來說,他覺得這個小姑娘,應該不僅僅是表面上的那么人畜無害,相反,很精明,很有氣場,和當年的少閣主也相差無幾。倘若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這樣老老實實的在這里住這么久。
那邊的兩個人又重新下樓,宋明月才開口問道:“那個……那個四十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記得上回看他,即便是用膳,他也是帶著幕離。怎么,現在不戴幕離了,又改成戴面具了。是有什么難言之隱,還是這是玲瓏閣的規矩?我看那個面具成色有些舊了,應當不是你給他做得。但是,你們好歹同處一起,可否見過他卸下面具的時候?“
青玄如實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笑了:“我也僅僅是將他安置在這里,哪兒和他還有什么更多的交情。又沒有住在同一層樓,也從來都不相識,誰也不會去特意找誰。若不是今日要帶你見他,平日里是從不相見的。他恐怕也有自己的秘密,也沒必要去細細追究。“兩人也不回去了,只是站在樓梯的口,低聲細細的交談著。
“我也不是說好奇,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只不過是看到,難免問一句罷了。”宋明月也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隱私,這樣說過了,也就不再追究。在一邊捋了捋自己的衣裳頭發,靜靜等了一刻鐘。等時候差不多了,也就和青玄重新回去了,“他這些日子,都是這樣過的嗎?”
到底是兩個男人,平日里自然不會太過親密。對于宋明月的問話,青玄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說個大概。兩個人窸窸窣窣的說了幾句話,就看到四十七已經打開了門。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屋子里的確比第一次來的時候整潔了一些,看來他臨時抱佛腿的功夫還不錯。宋明月打量了一臉,也就對他和悅的笑了笑:“現在,我和醫仙可以一起進來了嗎?”
“是,可以了。”四十七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干笑了兩聲,伸手往里面比了比,“閣主,請。”
屋子就是尋常的屋子,因為是暫住的地方,也沒有太多擺設。宋明月也沒有什么窺視男子住處的打算,一進去直視略略地掃視了一眼四周,然后就順勢坐在了桌邊的凳子上,又招了招手,示意兩個人一起坐下。她是十分有魄力的人,也不會怯場,開門見山就道:“你把那個給他瞧。”她這樣說,便對著青玄使了一個眼色。青玄會意,從懷中掏出了香囊,把那枚玉玨取了出來,說道:“現在,明月把這個信物托付給了我,你應當懂這當中的意思吧?“
四十七顯然沒有想到,空閑了這么久,等來了卻是這么個結局。他一時有些愣,怔怔看了半晌,才說道:“閣……閣主……您這是什么意思?”他想想覺得有些氣惱,又‘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不,不能說您覺得自己和這位公子非比尋常,就可以輕易把玲瓏閣拱手讓給別人。這是您的娘親,外公,幾十年,好幾代的心血。難道,難道就這么拱手交給了外人?也太叫我失望了!”
“噗……你想多了,我不是這個意思。”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倒是心眼兒實的很。宋明月覺得好笑,掩著嘴笑了一會,才解釋了起來,“玲瓏閣是我們的東西,我又怎么會拱手讓人。我把信物交給醫仙,只是暫時的將這個給他保管。現在的玲瓏閣,說的誠實點,就是奄奄一息。而我如今沒有什么勢力,沒辦法力挽狂瀾。可是醫仙是千機閣閣主,在江湖中也算是吃得開,相當有名望的人,我并不要他替我發揚玲瓏閣,只是說,讓他在我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維持住玲瓏閣。免得……我還沒有接受,它就已經走的走,散了散了。四十七,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應該懂得我說的意思吧?”
“這……”
“你放心,我對你們這個什么玲瓏閣沒有任何興趣。到底,我也是個懸壺救世的醫者,你們的想法和我的背道而馳。我愿意幫你們,也就是因為她而已。”青玄在一邊補充道,說著又側著臉看向了宋明月,目光中柔情滿滿,“所以,我頂多幫你們維系基本的運作,也不會有其他的改變。”
“是嗎?”
聽完這番解釋,四十七的臉色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