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夫君,我好難受啊!啊!”蘇氏吃痛,可是仍舊沒有從藥性中緩過神來。她的臉紅彤彤,原本梳理的整整齊齊的鬢發(fā)這會散亂不已,又被潑了水,鬢發(fā)都被打濕了,濕漉漉的暈在臉頰上。臉上的粉也因為涼水而被沖到了脖子上,因為是下人在匆忙之中幫她穿的衣裳,這會兒也是散亂不已,衣衫不整,極盡狼狽。
宋忠勇看到她這個樣子,上去揚手就是狠狠地一個耳光,厲聲喝道:“賤婦!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今天的事情我都看見了,不管你現(xiàn)在是怎樣,是清白的還是冤枉的,從往后你都不再是我宋府上的人了。多年來我對你仁至義盡,今日也是你對不住我在線。什么都別說了!來人,去把蘇氏浸豬籠里,兩個時辰后撈出來再打發(fā)出去!“
這就了結(jié)了嗎?還以為會有什么大的火花呢。宋明月這樣想著,忽然看到宋忠勇對蘇氏那神色中的深深厭惡,忽然又都釋懷了,畢竟那個眼神她曾經(jīng)也見過。就是上一世自己被宋爾曦陷害與人私通,宋忠勇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的,在那之后自己就被關(guān)進了一件小黑屋中,每天都之后一頓餿掉的飯菜,受盡了各種折辱。
宋忠勇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想裝一下寬懷大度,可等自己不在了,要如何去處置蘇氏,那就不是自己可以猜得到的了。都說最毒婦人心,這種話其實十分片面,因為宋明月知道,宋忠勇耍起手段來,可不比什么蛇蝎心腸的女子純良。想到這里,宋明月又遠遠的撇了一眼已經(jīng)被掩住嘴帶走的蘇氏,挑了挑眉,淡然說道:“哦對了,爹爹想要和我說什么?”
“這個……蘇氏我自由處置,只是你那兩個姐妹年紀尚小。你可以在這個府中盡管對她們出氣,發(fā)泄,報復(fù),但是只有一點,千萬不可以把事情傳出去了。我膝下無子,也只能指望你們這些個女兒來替我嫁個人家,爭爭榮光了。”宋忠勇變臉的功力也是一流,剛才還是鐵青著一張臉,這會兒和宋明月說話了,忽然又變得無比懇切慈祥。
天也逐漸黑了,宋府中的下人都被這對父女的氣場嚇的瑟瑟發(fā)抖,連燈都不敢來到附近掛,只是遠遠地掛在了別處的角落。宋明月的目光無意識地跟隨了過去,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笑道:“爹爹,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你心中想得還是那兩個女兒?你的這個女兒可是剛才險些都要被登徒子玷污了,比起和我討價還價,是不是應(yīng)該……先把那個十惡不赦的登徒子找出來才是?!”
“是,是。你說的有理,我現(xiàn)在就派人就找。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有一會兒,我估計倘若是跑一定是跑到了外面。你可還記得什么特征,告訴我,我現(xiàn)在就派手下去府外找。”既然還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就證明兩個人之間還是可以商量的。宋忠勇忙不迭的表示殷勤,并且叫來了兩個自己身邊的里的助手,一邊等著宋明月說話。
宋明月也不客氣,仔仔細細的把那個登徒子的樣子描述了出來,然后也不忘記’好心‘的提醒宋忠勇道:“爹爹,我可要提醒一下你。我不光是您的女兒,也是賢王妃的干女兒。我今天被她送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還沒有一個時辰,就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也是念在我們有些血脈關(guān)系,我才提醒你,千萬把事情辦得漂亮些,效率些,免得……我干娘來興師問罪時,你無言以對。”
“好,我知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這件事當(dāng)做要務(wù)政務(wù)來辦,在京城之中找個人,也并非什么難事。”本來兩人之間就沒有什么所謂的父女之情,這會兒說話都是一板一眼,有來有回,絲毫不像親人,倒是像兩個商人。談完了利益,又開始自賣自夸了起來。
夜幕低垂,風(fēng)拂過枯萎的枝椏,發(fā)出嗚嗚咽咽的聲音。偶爾有一只寒鴉掠過天空,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嘶鳴。宋明月陰沉著臉走在最后,并沒有興趣去接宋忠勇的話,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三個月來,不光是蘇氏,還有宋爾曦,宋晚兒,她們的膽子幾乎都大的判若兩人。
雖然她們的確十分的恨自己,討厭自己,把自己當(dāng)做眼中釘肉中刺,可是她們也都不傻,在之前的交鋒中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實力。那到底,又是誰給了她們勇氣,剛在自己剛回來的就有這樣大著膽子的跟自己來這么一出拼死一搏。
不對——一定有什么問題。
“欸,我那位好姐姐呢?自己娘親都要被趕出府了,她竟然還龜縮著不肯出來么?這……未免也太絕情了些吧。”因為宋明月沒有和宋忠勇走同一條路,當(dāng)她單獨走上抄手游廊的時候,很快就意識到了這樣一點。她有些驚異,頓時四處張望了一番,發(fā)覺的確沒有什么有人要來的跡象。
這就奇了怪了,是誰給她們的勇氣呢?宋明月忽然頓住了步子,幾乎就是鬼使神差地,往宋爾曦的院子那邊走去了。
雖然說蘇氏和宋爾曦是一對母女,可是兩個人既不住在一起,住所也隔著一段距離。倒不是宋爾曦高風(fēng)亮節(jié),但是她在的那個院子中,有一處溫泉,原本是府中都能用的,可是她愣是圈地自己占了。也是為了享用這個好處,她才肯一個人住在那兒的。說起來,自己倒是沒有往那邊兒去過幾次……
宋明月一邊想著,一邊信步走了過去,結(jié)果卻大失所望,并沒有看到什么出她意料以外的任何東西,甚至……連宋爾曦的人影也沒有。再轉(zhuǎn)念一想,她宋爾曦現(xiàn)在整日和宋晚兒廝混在一起,想來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是在宋晚兒那里盤算著下一步吧。呵,她倒是要看,一個十歲的丫頭,究竟能想出什么樣的主意來!
她是鐵了心的要去一探究竟,所以也不嫌累,反而是繞過宋爾曦的居所,從另一條蹊徑小路繞道了宋晚兒的院子。因為四房在府中都沒有什么存在感,所以其實宋晚兒的居所是十分偏遠的,一路走過去人丁漸少,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這下可怎么辦!我娘被爹爹抓去浸豬籠了……該害的沒有害到,反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都怪你!不是你說,這樣做的話最簡單直接,也最有用嗎!這下好了,要怎么收場?倘若你不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我定然饒不了你!”
一個略帶焦躁的聲音從不遠處一處假山背后傳了過來。原來宋忠勇喜歡宴請各種賓客,所以在府上的裝飾,景觀上費了不少的心思,即便不是花園,府中也是處處可見錯落的景致。恰巧四房的居所較為偏遠,臨近著花園的邊緣,所以附近正好有一處假山。而這個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宋爾曦。
宋明月聽到聲音,心身一震,立馬頓住了步子,稍稍往后退了兩步。也真是托了宋忠勇喜歡弄園景的福,她身邊恰巧有一排粗壯的松柏常青樹,足夠可以把她遮的嚴嚴實實了。她剛躲好,就聽到了一聲冷笑,說話的聲音顯然稚嫩尖銳了一些:“大姐姐說的這是什么話?事情是你和我一起做的,現(xiàn)在又要把錯全都怪在我的身上了嗎?”
“那好哇,你倒是告訴我。倘若今日不是你我親自去把藥送到二姐姐的桌子上,以她的那種才智,還有別的方法下藥嗎?早都說了這是殊死一搏。贏了皆大歡喜,若是輸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二姐姐實在是太腳踝了,并非是你我亦或者加上你娘可以對付的了。今天,就吃一塹長一智吧,我想……二姐姐應(yīng)該暫時不會對我們怎么樣。”
“你難道就光顧著自己么!我娘呢!我娘親可怎么辦!?我還以為你當(dāng)真有多聰明,這回傻了吧,連我想到的事情都沒有想到。你也不思考一下,倘若我娘被逐出府上了,那我還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倘若我都沒有依仗了,那你,還能去找誰?咱們都是拴住一根藤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這么獨善其身——就是在做夢!”宋爾曦大抵是有些生氣了,聲音變得大了起來。在朗朗如水的月下,她那聒噪的語調(diào)尤為明顯。
她剛說完,就是一個警示性的咳嗽,只聽到宋晚兒把聲音壓的更低了:“你亂嚷嚷什么?生怕別人不知道嗎?我可不擔(dān)心沒有依仗……反正蘇姨娘不也是依仗那個背后的人嗎!沒有蘇姨娘就沒有了吧,我也不是為了金銀珠寶而幫你們的。即便你不給我這些好處,不給這些綾羅綢緞,我也是一定要她宋明月不得好死——至于自己,無所謂的。大不了就過回從前的日子,哪兒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是了,在府中宋晚兒一直都是一個幾乎透明的存在。對她來說,或許早都習(xí)慣了樸素清貧的生活,不在乎那些外物,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聽得出她的語氣懇切,想來每一個句話都是真的。宋明月聽得認真,心中狂喜不已——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這背后還有別的幕后推手!她稍微側(cè)了側(cè)身子,把自己盡量的貼在了那顆極其粗的樹干上,繼續(xù)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