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能呢!我這身子骨可好了。”佩兒一邊說,一邊把袖子放了回去。剛要說話,還沒發出音節,就忍不住地連連打了好多個噴嚏。
宋明月無奈可奈何,看了她一眼,又接著說道:“總之……緣分這種事情就是這么奇妙。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喜歡他,中意他,卻并不是因為他救了我。而是我覺得我和他十分的投機,他和我就是……十分合契。感情這種東西,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但是你們兩個都是明眼人,應該能感覺得出來。今天早上我對佩兒你生氣,也是因為青玄對我來說是個十分值得尊敬,又值得信任的一個人,所以,我不愿意有人亂說我和他如何如何。而且,現在……我也已經告訴你們了,你們只要相信就好了。”
這翻話說的耿直又利落,坦蕩又陳懇,環兒佩兒聽了都是大為觸動,兩個人心中思緒萬千,看了看宋明月,不禁都有些哽咽了。環兒吸了吸鼻子,說道:“奴婢和佩兒都是親眼看著你長大的,如果……看到郡主能有一個所謂良人,心中又是欣喜,又……有些擔心。不過奴婢也知道這些事情不是我們這些奴婢可以左右的。總之,能看到郡主開心,這就好了,也足夠了。”因為聽到郡主說自己的如意郎君,無疑就像是在看著自己養大的白菜被別人采走一樣,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宋明月看著兩個人都開始要哭哭啼啼了,連忙干咳了兩聲,兩道眉倒豎起來,道:“這些話,你們聽一聽就好了,不要總是時時刻刻記在心中。我只是給你們提個醒兒,露個底兒罷了。以后該要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總是惦念著這個事情。要知道,你們我們,現在在什么樣的環境。不管教誰,教什么外人知道了,極有可能就會萬劫不復!”
聽到她這么厲聲疾色的說話,兩個丫鬟自然就不敢了,連忙都跟著擦了擦眼睛,都笑著說道:“知道了。郡主說的,奴婢們都記住了。”環兒佩兒都把話記在了心里,又互相寒暄調笑了幾句,也就把早晨的事情揭過了。三人都是彼此之間最好的姐妹,哪有什么記仇不記仇。
三個人擠在一處狹小的灶房中,外面的大雪紛紛揚揚,眼瞧著又越下越大的趨勢。緊緊關起來的門還在被外面被風吹得呼啦呼啦想,環兒跑去手腳麻利的拿火折子生了火,然后坐到了灶臺邊上。她懷中抱了一大捆柴火,先挑了一些細小容易折斷的,一一折了握在手中,然后都塞到了爐灶之中。她坐在火前搓了搓手,又說道:“郡主,今天中午你和林小姐要吃些什么呀?這冬天雖然冷,但是也有一個好處,就是東西都容易保存。對了,這會兒忽然下雪了,要不要先燉兩盞銀耳雪梨湯之類的喝一喝?
“也好。哦對了,我出去看看雪勢,倘若下的太厲害了。那雁雁就不能睡在這里了,不然她到時候就算是想要回去,也回不去了。”宋明月說著,連忙站了起來。她走到門邊,一拉門栓,打開。引入眼簾的就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色,好大的一片雪。不過好在淺淺的堆積了一層以后,這會兒已經沒有下雪了。只是這么短的時間里,已經下了這么大的雪,倒是的確……寒冬來了,“還行。你燉湯的時候記得加兩片醬,一小塊西洋參。這天兒太冷了,我看雁雁來時也沒穿多少衣服。”
“好,郡主對林小姐當真是十分的貼心呢。”環兒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兩個人明明還互相相差了幾歲,而且年紀小的明明是宋明月。可是看著這兩個人相處,卻讓人莫名其妙的覺得宋明月才是年紀大的那一個。不過宋明月對自己親近的人,素來都是這么的體貼溫和,倒是也沒讓人有多驚訝。
既然兩邊已經冰釋前嫌了,這里也已經都吩咐完了,宋明月倒也沒什么話說了,又隨便說了兩句話,便又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里面依舊是一片的寧靜,因為生怕又有冷風灌進來弄醒了林雁雁,所以她的動作格外矯捷。一關門,再往床那邊走去,她發現林雁雁睡得正香,也就沒有再打擾。
只是輕手輕腳的把林雁雁脫到了床上的衣裳都揀起來重新整理了一番,她又在衣柜中左右翻了翻,拿出來和睡著的林雁雁身型比了比,最后也都搖了搖頭。雖然說心里年齡宋明月可能比林雁雁大很多,可是身體的年紀,她也才十幾歲,林雁雁不光因為比她年長,而且又經常鍛煉,和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貴方小姐更不一樣,長得更比一邊的女子高。宋明月衣柜中的衣裳,大抵都是會穿不上的。
“哼,你是誰?!”
“我可是堂堂林將軍!爾等狗賊,還不速速跪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明月還在給林雁雁費心費力的挑選衣裳,忽然被那邊夢中囈語的她嚇了一大跳。她有些詫異的別過了頭,看到林雁雁并沒有醒,反而是做了一個夢。沉浸在夢中的她擰著眉頭,臉上卻是十二分的意氣風華,嘴角上還掛著淺淡的笑意,只是說話沒有剛才那幾聲大了。不過仍舊是在嘴中,鼓鼓囊囊地嘀咕著。
仔細聽過去,好像又是些什么打仗啊,殺伐啊,之類的事情。宋明月愣在一邊聽了一會,愈發覺得哭笑不得了。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么連做夢都是這些男孩子氣的東西呢。她無奈的笑了笑,剛要走,又看到林雁雁一皺眉,表情似乎變得有些柔軟了:“欸,你不要走……”
“你回來,讓我看一看,你究竟是誰?!”
“喂,你不要走啊!本姑娘又不是是豺狼虎豹,不過是想看一看你長什么樣子,你究竟有什么可怕的!本姑娘又不會吃了你。喂……唉……“
林雁雁原本那飛揚跋扈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兩道彎彎的柳眉舒展開來,仿佛有些失落了。她嘟著嘴,眉頭中間擰出了一個川字型,小聲的咕噥道:“每次你都不叫我看到是什么樣子。讓我看一下,怎么了。哼,不看就不看,那我也不稀罕!”
宋明月開始還有些云里霧里,但是這么又聽了一遭,頓時就什么都懂得了。看來林雁雁也不是那么冥頑不靈,少了一根筋嘛,她這么抗拒她的娘親給物色夫家,恐怕不止不愿意嫁給不喜歡的人,心中……也有著一個原本的如意郎君吧。
看著她這么美好純真,宋明月不禁無奈的笑了。這種少女懷春的事情,對她來說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前塵往事了。這種所謂悸動給她帶來的,不是美好的回憶,而是叫自己萬劫不復的罪孽。想著想著,腦海中驀然又出現了一個身影面容,竟然是闊別已經的鐘離期。他在宋明月的心中,腦海中,依舊是那少年翩翩的俊朗樣子。
只是,再一次想起他時,宋明月的這顆心已經不會再有任何的波瀾了。上一世的孽緣作罷,自己的這一世,和完全和他無關。她搖了搖頭,那個在腦海中匯聚出來的人像很快就如煙一樣飄散了。宋明月坐在床邊,身子斜斜的依靠在床榻邊,腳邊是兩個燒得正旺的炭火盆。炭火里里面的銀絲炭已經燒的發灰,冒著隱隱的紅色火光,熱氣蒸蒸騰騰的向上,把整個屋子都烘得暖意融融。
她伸手放到炭火上面,搓了搓自己剛才在外面被凍得幾乎快要沒了知覺的手,又輕輕的出聲喊道林雁雁:“雁雁,雁雁。方才外面下雪了,你先睡一會兒,我留你在這里用一次午膳,然后你就盡早些回去吧,如何?”
“唔……啊?”忽然在夢境中聽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林雁雁還泛著迷糊。她勉強應了一聲,伸手不知道在抓些什么,樣子有些滑稽可愛。
宋明月笑了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然后輕輕重復了一遍,再補充道:“不是我不留你,而是這山中已經下雪了。我也不能保證他午后是否還會下雪嗎,倘若你被困在這山中了,那不就是我的罪過了嗎。我剛才找了找衣裳,可惜你穿了都不合適。好在我還有兩條冬天御寒用的氅衣,你拿一件披了回去,切莫在路上多要逗留。”
“啊……”
林雁雁又是一聲萬分遲疑的拖聲,過了好一會,她才清醒了。一個骨碌坐了起來,半耷拉著眼看著旁邊一本正經看著自己的宋明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方才我半夢半醒間,還以為是家里的什么長輩在和我說話。不是說我,明月你真像個小老太太!唔,對了……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下雪了!”雖然已經說了兩遍了,但是說第三遍的時候宋明月還是相當耐心,嘴角掛著一點點笑意。
“下雪了!?太好了,我要出去看!”林雁雁聽到了,立馬一掀被子,連鞋也不穿了。一下子蹦下了床,就三步并做兩步的往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的說道,“我最喜歡下雪天了。只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山中的雪景,不知道和京城中的有什么區別。”她一邊說著,一邊‘嘩啦’一聲,打開了門。與其同時的,是她發出的一聲發自內心的驚嘆聲——“哇!”
宋明月看她衣衫單薄,怕她著涼自己擔當不起,連忙把她的衣服都摟到了自己的胳膊上,又去衣柜取了一條氅衣,走過去:“你看雪也要把衣服先穿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