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不要為難皇后娘娘了。不過是禁足了,明月甘愿領罰。”宋明月打斷了兩個人的爭執,又不緊不慢的說道,“只是皇后娘娘,我還有最后一個請求。”
既然這么配合,那也就沒什么可以擔心了,蘇盈原先還擔心宋明月會仗著戚柔這個關系而死皮賴臉。不過見她懂事,也就放松了不少:“明月啊,你有什么就說。只要本宮可以做到,本宮就一定給你做到。”
宋明月聽著這一聲一聲的‘本宮’,慢慢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個天真而堅定的微笑:“明月始終相信,清者自清。干娘也告訴過明月,邪不勝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只希望有朝一日,明月沉冤昭雪,皇后娘娘愿意給明月一個解釋的解釋的機會。”
這就是想著要翻盤了,還真是不小的氣性。蘇盈對宋明月頗有些刮目相看,尋常的女孩兒,現實被人扣上了不清不白的名聲就已經被嚇得傻了,現在又被扣上了各種污水臟名,她不僅不驚不慌,并且有這么大的自信相信自己是清白,果真不是一般的姑娘。倘若真的是清白,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好拒絕呢?蘇盈點了點頭,十分爽快的應承下來:“明月你也放心,雖說是禁足,但是出了禁足以外不會有任何的苛待。對外,你仍是大殷的長樂郡主,好嗎?”
都已經軟禁了,是郡主還是平民又有什么區別呢?這種光面堂皇的漂亮話說給傻子聽到是挺管用,說給宋明月非但沒有作用,反而會招惹到一些反感。宋明月是知禮的人,卻不是奴顏婢膝的人,只是淡淡的點了個頭,絲毫不買蘇盈這看似‘撫慰’的話,把頭別到另一邊去看天色。已經下午了,陽光已經過渡成了一種淡淡的金色,從殿外悄悄得爬了進來,擦著屏風透了過來。灑在了大紅色織錦繡花的地毯上,上面又一些細小的微塵飛舞著,不去計較這時的氣氛的話,倒是一副十分靜謐空靈的好景色。
“好了,本宮送你們吧。明月你一會收拾一下,本宮已經為你找到了一個去處。”蘇盈略微扯了扯嘴角,起身送著兩個人,“大殷的云迷山半腰出有一處云迷庵,里面都是些清心寡欲的尼姑們,出家人。明月你準備些必須的用品,好了本宮便即可送你過去。你放心,那兒的師太,尼姑人都十分的好,你也絕對不會吃苦。每日誦經念佛也算是修身養性了。“
這個要求一說,戚柔和宋明月都不禁止不住的步子。尤其是宋明月,思緒一滯,愈發沒底起來。不論是在宋府還是皇宮,她能有辦法讓自己安穩下來,可是要去一個全新的地方,那往后就不好說了。而且云迷山在大殷郊外的郊外,一處十分偏遠僻靜的地方,說是與世隔絕,也不為過了。蘇盈要把自己發落到這個地方,當真是愿意給自己一個翻身的機會?況且都修身養性了,她還能報復個屁啊!那庵里的尼姑豈不是要說什么自己人間煙火氣味太多了這類的嗎?
“皇后娘娘,您既然要我去那么遠的地方。能否給我一個和姨娘當面對質的機會?”宋明月有些動搖了,不太愿意去那樣的地方。她是玲瓏剔透的心思,知道蘇盈一定忌諱蘇姨娘和她同姓,所以很聰明沒有提蘇盈的形勢。
這點小細節蘇盈也很敏銳的察覺到了,試問天下誰不喜歡聰明伶俐的丫頭呢?她終究還是對宋明月心軟了一些,沒有明確的拒絕或者同意,只是臉上一直緊繃著的神色放松了不少。她今日是盛裝出席,來見這娘兒倆,也沒來得急卸妝,走起路來頭上的珠翠窸窸窣窣的響著,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一路送到了外面,她才又嘆了口氣,緩緩有堅定的搖了搖頭:“明月啊,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在你沒有明確的證據前,不能去當面對質。蘇姨娘已經說了,倘若要對質,就讓府上的家丁來和你當面對質。你是聰明姑娘,知道倘若是男人來的話,不能贏,會是個什么后悔。”
這個倒是十分有道理。倘若是那個所謂和宋明月私通的家丁前來對質,倘若宋明月不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他是胡編,或者早有預謀,那么自己只要被證明一樣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萬劫不復,身敗名裂了。想到這里,宋明月也不禁皺起了眉頭,覺得事情愈發棘手。她還不肯放棄,又道:“可是皇后娘娘,你將我放到云迷庵中,那地方偏僻冷清,我即便有心,在那兒也是被抽去翅膀的鳥兒,無力啊。”
“不會的,我準許你帶兩個得力的丫鬟在身邊。只是你禁足,你的丫鬟的可以隨意出入,而且有你有你這賢王妃的干娘幫襯著,又怎么有是什么‘有心無力’呢。她可就是你在京城中的眼睛,我也相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會真相大白的。”這倒是蘇盈的真心實力,比起希望宋明月清白,沒有人比她和鐘離淵希望的更多了。
“好吧。”
大抵也只能這個樣子了,蘇盈愿意好聲好氣的和自己建議,和自己談判,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了。宋明月不是不識抬舉的人,知道見好就收。縱然心中覺得還有些不滿意,可還是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她低著頭和賢王妃往外走,出了宮門,又無限悵然的看了這重重疊疊的皇宮一眼,扭頭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無言,戚柔看宋明月心情不好,有心寬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也是聰明人,知道宋明月剛才和蘇盈的交涉,已經為自己爭取了最多的好處,再多,也就沒有了。兩個人走了一會,宋明月忽然狠狠跺了一下腳:“干娘,我是當真一點都不服!她蘇氏有什么資格誣陷我,又憑什么誣陷我!當真要那個家丁和我當面對質,我也有一萬種讓他洋相百出的方法,可是皇后娘娘就不是不肯讓我見她。我相信她的初衷是為了我好,但是按照常理來說,她不該這么小心謹慎。干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
這一切一切都發生的太不符合常理了,宋明月頓住了腳步,抬頭看向了戚柔。戚柔也是猛地一愣,對上明月那雙目光灼灼的眸子,不由得敗下陣來:“你……你怎么會這樣想?”沒有明擺著否定,但是也已經是變相的承認了。宋明月微微動了動嘴巴,過了半天,才擠出了一句:“干娘,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瞞著我,說吧,我還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住的?您這樣把我瞞在鼓里是幫我嗎?是害我呀!”
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了,戚柔也沒有辦法。她伸手攬了攬宋明月的肩,把她拉到自己的懷里,用最輕最輕的聲音說道:“小明月,你還記得那個……就是數個月前你不小心被你那個三妹劃破額頭時,我請了那個青巖醫仙青玄來醫你的那個青玄嗎?你應該當是記得的,踐行宴那日他也是碰巧被陛下請去了診治后妃。他……他……”
“怎么了?干娘,你倒是說啊!”
在自己被落井下石的時候聽到了青玄這個名字,宋明月的心仿佛是被凌遲了一樣的痛。好像是有一塊鈍了的刀子在她的心頭細細密密的劃著、刻著、那綿長的痛,叫人有些久久不能釋懷。她幾乎都有些要站不穩了,身子往戚柔那邊倒了倒,聲音染上了幾分哭腔:“干娘!你別瞞著我!”
“還能有什么呀!他說你品行不端,早有前科,為你治傷的時候就被你勾引過。這是這話是在蘇氏來之前,隨口跟那位病了的后妃提的,宮中的人知道的不多,才沒有叫你怎么受影響。我自然是不相信這種鬼話的,可是他堂堂醫仙,又怎么會憑白詆毀你這小姑娘呢?這背后大抵是有隱情的,事后我叫賢王去有意尋他,也沒有蹤跡。所以……小明月,這一仗,你不光要對質蘇氏,你的那個四妹宋晚兒,還要這這個醫仙青玄對質。如今這個青玄不見蹤跡,卻埋在了一個定時炸彈,你……你是當真贏不了呀。”
戚柔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一邊說一邊覦著宋明月的神色,眼睜睜的看著宋明月原本白里透紅的小臉兒一點點褪色,最后變得慘白。宋明月‘嘶嘶’倒吸著涼氣,只覺得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倘若從別人的口中說出,她還有一萬個理由為青玄解釋,可偏偏這話是干娘戚柔親口告訴自己的。倘若要說這世上還有什么人可信,那首當其沖的就是戚柔了,正是因為這個份信任,宋明月才知道戚柔絕對不會騙自己,而這樣,就恰恰證明了她所說的這話的真實性。
青玄……怎么會偏偏是青玄呢……
怎么可能呢?那時他還在和自己你儂我儂呢,怎么就這樣了呢……宋明月仿佛失了魂了一樣,頭一次在心頭涌出了想哭的意思。她哽咽了兩下,眨巴眨巴了眼睛,卻發現眼睛澀澀的,一滴淚都沒有,只是因為酸脹而有些難受。她有努力了兩下,仍舊是掉不下來累。
呵,宋明月……你也挺絕情的嘛。宋明月這樣想著,又自顧自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