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嬤嬤仍是叫了個男子來拐角,這次流云反應迅速,直接跑到了可以偷窺的角落里去看。一抬眼就看到了云嬤嬤伸手給了一沓銀票給了那個男子。雖然還是看不到樣子,但是根據身型,衣裳,聲音來說,她差不多可以肯定那個人和上次出現的那個人一樣。那人接了銀票,又是一陣千恩萬謝,說著什么‘這些日子也一直都勤加練習,絕對不會有錯’‘自己已經把那些東西都背滾瓜爛熟’諸如此類千恩萬謝的話。之后似乎還提了兩次綠桃的名字,一口一個姐姐,叫的十分親切。
這下子惹惱了云嬤嬤,云嬤嬤抬手就給了那個人的腦子一下子,厲聲道:“不許提那個死丫頭。綠桃是個什么東西,為了我們夫人連一點苦都不肯吃,還整日里哭哭啼啼,怨天怨地,她往后就是個二等丫鬟,和你平起平坐,你有什么好叫姐姐的?”
“是是,不叫了不叫了。多謝云嬤嬤,不謝旁人了,還有別的事情嗎?”
“有別的事情也不需要你管了,今日這個宋明月又來了清光閣找茬,還對夫人指指點點,傷了她。等過幾日她去宮中,就是她的死期!你別走了,和我回去量量尺寸,給你裁身新衣裳……“
云嬤嬤說完這個,就帶著那人走了。大概是因為四房的存在感在宋府之中太弱了,所以大家都沒有注意過后面的房子,更沒有注意過花圃中還有一個偷窺的人。倘若放在以前,流云自然是只管自家門前雪,不回去管這件事情,可是她也算是和宋明月有些緣分了,畢竟之前還說過那么幾句話。她本性也不是壞人,所以思來想去,還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就是為了將這件事情通風報信。
宋明月全程安靜的聽完了全程,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只是淡淡的一揚眉,抿唇笑道:“好的,我都知道。多謝你了。”說完,低下頭慢慢的把流云說的話都仔細捋了一遍。如果沒有錯的,一開始由綠桃在幫蘇氏籌備這件事情,而自從前幾日綠桃被自己罰過之后一蹶不振,云嬤嬤也就和綠桃直接撕破了臉皮。而負責設計陷害自己的這件事情就落到了云嬤嬤的身上。
而且初次流云聽到的時候,他們稱呼自己是‘宋二小姐’,這說明這個時間段絕對是重生以后了,畢竟從前,自己的名字就只有什么賤蹄子,野丫頭這類,絕對不會還有人叫什么小姐。這樣推算時間的話,那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在聯合著這段子日子里蘇氏和步步退讓,她忽然就明白了,她這是想一擊斃命,想讓自己永不超生啊。
“呵呵……好狠毒的心思。”宋明月不禁這樣說了出來。而且她們策劃的這么縝密,一定是有別的‘把柄’,或者別的設計的。現在,她卻一點防備都沒有,在她印象里,自己身邊有的人就只有環兒,佩兒。雖說在府上行走難免遇到小廝,男仆,畢竟會打個照面之類的,但是也都是匆匆路過,她鮮少去和別人說話。難道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也被毀大做文章?不當應該啊。
她又想了想,才說道:“你現在是否能記得那個下人的身型樣子?“
“這,我也不知道。我只見過背影和一側,倘若站直了看的話,倒還真的說不準能不能看出來。”流云也有勉強,她既然來說了,也是打算幫宋明月的。可是這種事情,說要幫,實際上也沒有那么簡單。
宋明月嘆了口氣,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素銀的簪子,說道:“這是純銀的簪子,你拿去換個十幾兩也綽綽有余了。我叫你幫我自然不是白白教你幫我,這個,是感謝你愿意來和我通風報信的。倘若你還愿意幫我,我會再給你一些報酬,至于你愿不愿意,也可以自己選擇。”
“啊?這,我……我不能要!”
流云只是個二等丫鬟,這個一根簪子是她好幾年的俸祿錢。她哪里見過這種厚禮,嚇的連連擺手,說什么都不肯要。宋明月也不堅持,但是仍舊把簪子插到了她的發上,說道:“倘若你不想拿它還錢,那就自己戴著吧。這支的式樣好看,簡單,你用也正合適。這樣,是不是心里好一些了?”
雖然東西是一樣的東西,但是拿來用和拿去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流云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簪子,躊躇了一番,還是點了點頭,有些靦腆的說道:“多謝郡主,只要您不嫌棄我笨。”
“你哪里笨,我可是從來沒有忘記那時在后花園里,你那身紅衣的樣子。可是個刺頭兒,四妹妹這么多年來過得好,應當與你也脫不了干系吧。”宋明月其實并不太擔心蘇氏在背后的小動作,因為她實在是太了解,太懂得她了,畢竟上輩子切身體會過了,這次又怎么會害怕呢。她不在意,所以才有心情和人閑談一些家長里短。
流云也是被問的一愣,然后默默低下了頭,心中萬般滋味。她也是算是宋晚兒的貼身丫鬟了,從小伴著她一起長大,她伺候的這個四小姐從來都是陰陰沉沉的,不愛說話,也沒什么喜好,在府中存在感弱到幾乎都要透明了。雖然說這樣與世無爭是好事,可是上頭有個如狼似虎的鵝蘇氏,不去爭,那不光得不到什么,甚至連本該有的都要失去了。她這身膽子,這嘴皮子,也是在無數次和府中管事斗嘴,爭論練來的。要是說哪天蘇氏和宋爾曦不得勢了,那她流云一定第一個沖上去踩兩腳,也是因為懷著這份心思,她才會刻意的去偏向宋明月這一邊。
“還好吧,這么多年。奴婢也就都習慣了,不過四小姐最近的情況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樣悶著,時不時回四處走走,然后坐一會才回來。雖然笑得不多,但是精神倒是比以前好多了。”說起來宋晚兒,流云倒是又說不完的話要提。她比宋晚兒大上不少,雖然身份等級差了些,但是她在內心深處是吧把宋晚兒當做一個小妹妹的,幫她伺候她,也都是帶著一半的真心的。
這個宋府到真是奇怪,丞相的膝下子女本來就不多只有四個,四個女兒說是姐妹,可都是一個比一個生分,各自為營,連陌生人都不如。要她說啊,一個都不是好東西,開始宋明月被欺負,她也覺得可憐,后來宋明月逐漸得勢了,流云覺得奇怪,也腹誹過好一陣子。今天才算是實打實的和宋明月交流過,一個人的氣質內涵,很容易在言行舉止里透露出來,今天宋明月給流云的感覺非常好,從前的那些想法也就都一掃而空了,絮絮叨叨的念了一會宋晚兒的事情,兩個人竟然說的十分投緣。
不知不覺吃了兩杯茶,宋明月便起身送她:“好了,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四妹妹那里還要你的照顧,你還是早些回去打點吧。”其實除了從前的宋明月身邊只有兩個丫頭,宋府中每個小姐都是有一個到兩個貼身丫鬟,和四個服侍丫鬟,臨時缺了一個根本沒什么關系。她這么說,也就是為了送走流云。宋明月順勢把流云送到了門口,原本想托付她些事情,可是想了想,終究又重新咽下去。只是正常的道別,很快就回身走了。
兩個人聊了一陣子,那邊環兒佩兒也都把東西都收拾的好了。兩個人合力把箱子抱到了宋明月的屋子中,宋明月打開箱子,數了數,總共有八套衣裳,顏色風格款式各異,倒是的確是看的讓人眼花繚亂。她甚至都有些理解為什么蘇氏和宋爾曦遲遲不肯歸還了。這個突厥王子倒是對自己十分傷心。宋明月冷笑一聲,把衣服都一套一套的拿了出來,隨意堆到了空著的地方,忽然看到在最底下居然還有一份信。她心中一驚,連忙拿了起來,發現信上的印泥還是好好的,才抒了一口氣。
應該是這些東西太多了,那對母女看的演化,并沒有注意到底下這個信。她再重新反過來正面,看到上面寫的是‘長樂郡主親啟’,字跡端正剛勁,頗有些瀟灑的意味。宋明月看到這手字,反倒要懷疑送這些東西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個突厥王子了。畢竟根據她所知道的,突厥那邊有屬于自己的語言,會說中原的話的人極其少,這么一手漂亮的字,每個數十年的功夫又怎么練的出來。
她在心中思襯了一番,先把信拆了開來。引入眼簾的是一手和信封上一模一樣的的字體,字不多,大意就是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子的,所以把覺得好看的都準備了一套,希望她明艷動人的進來皇宮。而署名,正是陸明樓。宋明月看到這封信,內心實在是有些復雜,這個陸明樓是什么意思?作秀?討好?別有用心?她自己是心思深沉的人,想別人也不會想的那么單純,況且他這位突厥王子,實在不是個什么善茬好人,她也不得不多多考慮一番。
宋明月把信放到了一遍,把衣裳都翻看了一遍,不僅覺得好笑,赤橙青黑白藍紫灰,各自準備了一套。又依次打開了首飾盒子,里面的珠釵和簪子都是十分契合主題的一套,而且做工精細,瞧得出價值不菲。再看胭脂水粉,零零散散共有十幾個,每個打開都是不同的花香,放在手背上試顏色,也都各不相同,看起來也不是什么便宜的東西。這些東西零零總總的算起來,少多百兩,多則千金,這都不得而知。她看著看著,不覺把目光落到了一直靜靜擺在妝奩上的珍珠寶盒,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