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等了半個時辰,才看到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從坤寧宮的正殿外慢慢悠悠的走了進來。
不是別人,正是隔了一個月未見的柳怡。看的出來,柳怡并沒有因為一個月前和皇后吵架而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是愈發的春風得意了。這一點也不難察覺,不論是從她頭上明晃晃大片珍貴又繁復的珠翠,還是衣服上若隱若現的金銀雙線繡花,亦或者是指甲上的丹蔻,腰間成色極好顏色水靈的玉佩,都能看的出來她是多的么受皇帝的寵愛。
而且看樣子,柳怡來這里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化妝打扮的。臉上傅著粉,描眉點唇,樣樣不落,甚至還在眉心描了一朵花鈿。雖然說她和她的那位堂妹是一般的城府極深,捉摸不定,可又不得不承認,這樣漂亮的皮囊,確實是人間少有。
可惜了。宋明月無比感嘆老天爺瞎了,居然會把這樣的好外貌用在了在這樣品行秉性的女人身上。
柳怡一進來就看到了戚柔和宋明月,絲毫不掩飾的翻了一白眼,隨后掠過她們,只向蘇盈半蹲了一下:“見過皇后娘娘。昨夜皇帝歇在臣妾那兒,臣妾本想早上跟著眾位姐妹們一起來向皇后娘娘問安的,可惜身子骨兒不爭氣。這回到也是好了,補齊了欠皇后娘娘你的這次問安。”
她這話說是這說,可連在邊上旁聽的宮女都感覺到了她字里行間的炫耀,就更別提這在座上人精一樣的三個人了。蘇盈心中惱火,面色卻不生氣,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她和藹的朝柳怡笑了笑:“好妹妹,伺候皇上是咱們姐妹的本職,你累了多休息休息是應該。今日的主角兒也不是你和我,所以,就好好坐在這里這里罷。”
“哦?”柳怡不客氣的坐到了與戚柔對面的那個座位上,傲居得抬起了下巴,不屑的看了看宋明月,“喲,這不是丞相府的那個二小姐?怎么,今天來是打算壯士斷腕,刮骨療毒了?不過……你倒是說說,現在你究竟是不是你自己?”
蘇盈猛地一拍桌子,把茶杯都震得一跳:“閉嘴!本宮還在這里呢,你口出狂言給誰聽?”
“啊……皇、皇后娘娘……”柳怡終究只是個妾室,輪起氣勢還是心理素質,遠遠不及皇后蘇盈。她平日里那么恃寵而驕,威風凌凌,全都是仗著皇帝在狐假虎威。要說真的兩個人單獨相處,她終究是有些怕的。
不過也僅僅是被嚇得一抖,柳怡又很快反應過來。她可是之前和堂妹認真盤算過的,這個宋明月的確是在一夜之間性情大變,從之前的軟弱,蠢傻,變成了現在這樣強勢,內斂又聰明,絕對不是可以用所謂的‘開竅’可以來形容。而且那個張真人是個在民間極有名氣的道士,追鬼驅邪頗有威望。
哼,暫且先讓這三個人威望一會。等一會敗露了,就等著哭吧。想到這里,柳怡又忍不住譏笑起來,她挺直了腰板,昂著臉鼻孔幾乎要指著天:“皇后娘娘,臣妾這可不是口出狂言。臣妾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真憑實據的。您可還別不信什么怪力亂神,這種東西啊……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看到柳怡氣焰依舊囂張,蘇盈氣得不輕,但是想想,她貴為皇后,不能和她失了風范。于是她也跟著笑笑,只是那個笑里蘊含著很多別樣的情緒:威脅、壓迫、嘲諷以及深深的不屑:“哦?那本宮倒是要看看,你能弄出寫什么幺蛾子來。不過,本宮也要把丑話說在前面,今日此事,你要驗,便驗。倘若驗出了什么,臣妾一定將宋二小姐好好處置,自然也會大大的獎賞犒勞你。”
蘇盈說道這里,停了一停,用兇狠的眼神瞪像了柳怡,陰測測的微笑著:“只是要是宋二小姐是清清白白,那你就……”
“那臣妾就向宋二小姐賠禮道歉。不論結果如何,臣妾這也都是好心,畢竟若是有人身上帶著什么陰氣邪術,傷害到的是我大伙兒。我的出發點可是好的。皇后娘娘,您不會因為臣妾的好心而責怪臣妾吧?”柳怡牙尖嘴利,很快就把自己身上的責任推得一干二凈,與蘇盈毫不想讓。
“哼,這可就說不定了。”蘇盈并不理她,低下頭自顧自的喝茶。
又過了兩刻鐘的時間,柳如煙和張真人幾乎是同時入了宮。本來柳如煙還在好奇自己怎么忽然被傳喚,見到了和自己同去的張真人,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懂了來龍去脈,臉上的表情就更燦爛了:哼,宋明月,今日我就叫親手將你送進墳墓!
“小女柳如煙參見皇后娘娘,柳妃娘娘,賢王妃。”
“老夫張真豐參見皇后娘娘,柳妃娘娘,賢王妃。”
柳如煙還是她一貫大殷第一美人的做派,打扮的精致華貴,傅粉點脂,樣樣不落。最近不知道又在何處得了什么賞,頭上又帶了一只赤金嵌寶鴿血石銜珠的累絲步搖。隨便一看,就知道是極其珍貴貴重的東西,畢竟她頭上其他的點翠啊寶石之類的,都被這一支步搖比了下去。
至于這個什么張真豐,就顯得樸素多了。他自稱自己是是昆侖山上得道而來的真仙,化為肉體凡胎,只為了云游四海,救濟蒼生。話倒是分辨不出真假,但是唯一可以感受到的是。這個所謂的張真人,清瘦,留著到胸前的長須,雖然鬢發斑白,卻仍是精神矍鑠。要說是仙風道骨,也絕不為過。
兩人一高一矮,一纖細一瘦長,站在一起。宋明月不知道怎么的,腦子里忽然冒出了一個狼狽為奸的這個詞。
有了上一世那種血淋漓又慘痛的教訓,宋明月知道的最深刻的一個道理就是人不可貌相。即便是眼見的也不一定為實,又何況這種第一眼給人的印象呢?那實在是太容易誤導人,欺騙人了。什么仙風道骨,有沒有本事,要過一會才知道。
皇后蘇盈是向來看不起這種江湖術士的,況且她堂堂皇后的坤寧宮,若不是看在賢王妃戚柔的面子上,是絕對不會讓這些人來臟了自己的住所。不過來都來了,客套話要說,寒暄也要說。
她并沒有讓柳如煙入座,反而是叫宮女搬了一個小板凳讓她坐在最角落,存心羞辱她。之后就不再管她,一心一意的看向了張真豐,說道:“道長,本宮聽聞你在民間小有民氣,可開天眼,亦可捉鬼驅邪。我這久居深宮的婦人,都聽說了你的威風呢。”
張真豐抬了抬自己那渾濁的眼珠子,皮笑肉不笑得牽動了一下嘴角:“皇后娘娘,您說的有一部分是實話,但是也有一部分,是不對的。想來是民間以訛傳訛,將老夫說得太神了。老夫在二十年前,還可開天眼,斷鬼神,只是……唉,只是有一次老夫為了救一家遭惡鬼報復的村民,強行開了一次天眼。最后雖然替他們化危為安,可惜……從那以后老夫就再也開不了天眼,甚至,連普通的景色都看不到了。”
“啊?!”
眾人大驚,仔細一看,才返現這個張真豐雖然站得筆直,可是的確雙目無神,并且眼白渾濁……是個瞎子!
“啊……道長,你……看不見?”柳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張真豐,忽然發現人家是個瞎子,心中未免有些慌亂。畢竟她和自己這個堂妹也不太熟,只是臨時因為利益而綁在一起,演的什么姐妹情深。其實,她還真的不太知道這個堂妹柳如煙做事情救命靠不靠譜。
“呵呵,目不視物又如何,只要貧道心中澄凈,就是一片光明!甚么妖魔鬼怪,都休想在老夫手中逃走。”張真人說著,手中拂塵一甩,就筆直的指向了坐在戚柔邊上的宋明月,不偏不倚,不差毫厘。
柳怡一看,便樂了,還伸手鼓起掌來,感嘆道:“嘖嘖,張真人,您可真是好本事!您不知道吧,您所指的地方,正是我們今日叫你來需要驅邪的人呢!”
“當然,老夫就是指的她。雖然老夫目不能視,可是鼻子、耳朵卻很靈光。這個地方,有著沖天的妖氣!”
宋明月差點沒笑出聲來,她是轉世重生不假,但是她的魂魄是宋明月的魂魄,肉身依舊是宋明月的肉身,哪來什么妖啊魔啊怪啊的。要說剛才她對這個張真豐的本事是將信將疑,這一會,就是鄙視甚是輕視了。
她站了起來,全然不顧那那一邊‘大義凜然’的柳家姐妹,還有張真豐。宋明月朝皇后行了一禮,說道:“皇后娘娘,叫這位道長來為我驅邪可以。但是我還有一個要求,請皇后娘娘務必滿足。”
“喲,現在怕了?可來不及了!我們這兒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呢,況且這里又是深宮禁庭,你就算插著翅膀,也飛不過宮門!”柳怡生怕宋明月臨陣退縮,不等蘇盈說話,立馬就出言相譏。
蘇盈冷冷撇了柳怡一眼:“柳妃娘娘可是覺得本宮的茶不好喝?不然怎么堵不住你的嘴?也不知道,皇后進來是否口味變了,從前最討厭的長舌婦,現在也成了喜歡的類型了?”
柳怡被說得一噎:“……哼。”只好低著頭喝起茶來。
“你說吧。”蘇盈和顏悅色的對宋明月說道。
宋明月點了點頭,一字一句道:“請皇后娘娘下旨,將此時能請來的宮中諸人都請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