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早先想到了這一天,所以在很久之前就找過避雨的地方,方便隨時撤,誰想到這么久沒有經(jīng)歷的暴雨竟然突然而至。
經(jīng)歷千難萬苦跌跌撞撞許愿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一身狼狽地找到暫時躲雨的逼仄洞穴了,此時她渾身濕透,蓬頭垢面,看起來活脫脫的山頂洞人,腳上還被什么東西鉤破了,流著血,看起來好不嚇人。
“嘶……什么破天氣……”她看著腳脖子上猙獰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想找東西清理,但洞外狂風(fēng)呼嘯,雨下的奇大,一些胳膊粗細的樹木都被吹倒刮走了,嚇得她只能脫下背心,擰干水來擦拭傷口。
洞內(nèi)有她撿堆起來的干柴,如今野外生存能力總算從紙上談兵上升到實踐中級了,動作麻溜,三下兩除便升起了火堆。
有火才能防止有些毒蟲蛇蟻靠近,而溫暖才能讓她感到些許心安。
洞外是電閃雷鳴,風(fēng)雨交加,地面好像都被掀飛了般,洞內(nèi)火光撐起來的一方明亮在動蕩不安的夜色里搖曳著,許愿抱著膝蓋,靠著火堆,表情麻木又呆滯。
這一夜注定是難眠的夜,她以為自己會被什么蛇蟲嚇醒,卻沒想到是詭異的窸窸窣窣聲。
風(fēng)聲凄厲,像是嗚咽,雨聲緊湊,刷刷作響,一陣緊跟著一陣,不過看雨勢倒是小了些,但仍然看不清被雨霧籠罩的巖石和樹木,此時沒了雷聲轟鳴,周圍的窸窣聲卻也明顯了。
該不會是什么蛇潮吧?許愿趕緊拿過曬干的衣服披了起來,拿起一根燒的旺的火柴,表情十分警惕。
說來這件皮衣質(zhì)量也是夠好的,沒少被她拿來做蓄水的,堆放柴火的,裝烤好的蝦蟹的……反倒是她的小背心,一個多月反復(fù)穿都破洞了,因為包扎傷口,更是被她撕扯掉了不少,成了肚臍裝。穿在身上不倫不類的。
要不是怕蚊蟲叮咬,她都要穿著小褲子到處走,正午太陽最毒,穿著皮褲腿能捂出痱子去,不過她也只是晚上才會穿上,晚上冷啊。
許愿沒少詛咒那個給她換了衣服將她丟到這里的人,當(dāng)了那么久的野人,許愿哪里還不清楚,不是她自己車禍飄到這里的,而是被人撿了后扔到這里的。
只是,那個人是誰,她暫時不清楚。畢竟許愿憑著毒舌得罪了不少人。
“老大,慢點……”突然,她從雨聲中分辨出了人的聲音。
許愿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幻聽,接著就聽到另一個人的咳嗽聲,以及雨砸在物體上的聲音。
“老大,你撐住,我們找個安全的地方……”
人!
是人!
終于來個活人了!
許愿差點沒感動得熱淚盈眶,可下一秒她就正常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該不會是什么海盜吧?她想。
許愿聽著他們越來越近的聲音,嚇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可說是洞穴其實不過是逼仄,空間很小的坑,剛好有巖石遮著而已。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許愿急的團團轉(zhuǎn),最后只能拿著石頭和火棍,貼著巖壁,等著他們的到來,如果來人圖謀不軌,她拼死也要逃出去。
“老大,這里有個洞穴!”那道男聲響了起來,“咱們快進去躲雨……”說著就攙扶著另一個腳有些行動不便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沒想到洞內(nèi)竟然還有火堆,嚇了一跳。
“老大,這里好像有野人……”趕緊拿著瑞士軍刀做警惕狀,被他扶著的男人也抬眸審視四周,立馬就看到貼著巖壁,躲在一塊突出的石頭后面的人。
那塊石頭很小,根本不可能遮擋得了一個大人,偏許愿還漏出半顆腦袋注意著外面的人。
兩雙眼睛撞上,一雙陰鷙深沉,一雙警惕毫無畏懼,但他很輕松就看穿了這佯裝堅強背后的害怕和緊張。
許愿沒有多余的心思注意他們的長相,只知道長得很好看,被扶著的男人渾身濕透,衣服緊貼著身體,露出精壯的線條,即使大腿上被什么東西撞破了,血流不止,卻不顯一絲脆弱,反倒像蟄伏的獅子,精悍,蓄勢待發(fā),他手里拿著一把槍,看得許愿心一抖。
黑魆魆的槍口正對著她!
許愿艱難的吞了吞口水,該死,真是海盜!
在許愿的認知里,能拿著槍對著別人的能是什么好人,不是海盜也會是逃犯!
總之,她的死期到了。
“哇,真的有野人!”另一個男人大叫,“老大,沒想到這無人島真有山頂洞人……”年紀(jì)比較小的臉上露出好奇的神奇,顯然把許愿當(dāng)做史前生物去研究了。
許愿:……
被當(dāng)成野人很不舒服是怎么回事。
“出來!”腿受傷的男人冷眼瞇著,看起來十分危險。
許愿生怕他一槍子弄死自己,沒有多遲疑,拿著火把就從石頭后面出來了。
“咦……這野人還穿現(xiàn)代的衣服……”年輕男人狐疑,嘀咕著。
許愿:……
她想打人!
“過來。”他居高臨下地命令,許愿心中一陣不服氣,不過看著黑魆魆的槍口,哪里敢不聽話。
絕不能栽在這兩個海盜手里。她想,要想辦法離開這里。此時許愿無比懷念她一個人在這海島上漂泊無依的日子,起碼沒有挨槍子的危險啊!
“老大……她聽得懂我們說的話欸……”年輕男人感到十分神奇。
不怪他把許愿當(dāng)成野人,因為此時的許愿蓬頭垢面,臟兮兮的,五官都看不清,不過身上的衣服倒是很現(xiàn)代,他還以為是曾經(jīng)到過這里的人給這野人自己的衣服穿呢。
聽到一口一個野人,許愿很想懟回去,但是硬生生憋住了。
“兩……兩位好漢,凡事好商量……”這槍指著她怪害怕的。
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是比哭還難看,要不是年輕男人膽子大,差點被嚇哭。
“老大……這野人會說普通話!”他自以為很小聲地和旁邊的男人交頭接耳。
此時許愿忍不住了,“大哥,你從哪里看出我是野人了?”你個海盜還好意思說她野人!
“你……你不是野人是什么?”他打量著她。
許愿很想一棍子砸過去,但是心地善良的她露出八顆牙齒,笑的溫和,解釋道,“我是無意中流落到這個無人島上的,已經(jīng)呆了一個多月了,這里連個鬼都沒有,幸好終于來了個人,兩位好漢,你看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容易走火的武器就不要對著自己人了吧?”她指了指男人手里的槍。
以為他們聽進去,結(jié)果那男人像是沒覺得手累似的,冷冷的盯著她,好像一條毒蛇一般,緊緊鎖著,好像她在他眼里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樣。
許愿做心理咨詢這塊也算頗有名聲了,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親自會過窮兇極惡的罪犯,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眼神這么讓她發(fā)怵。
她見過不把人當(dāng)人看的殺人狂魔,見過擅長偽裝良善骨子里卻冷血無情專對親人下手的惡人,見過心思縝密,幾乎無懈可擊的嘴硬者,也見過手段殘忍游戲人間的……
這個眼神……
怎么說,肯定是有故事的人。
冷銳,寒烈。
他可以速度很快的殺人無形,但是偏喜歡慢磨慢耗,逗弄,戲耍,等待。
絕不能敗下陣來。許愿想。
她仰著頭,直視著他,好像沒有看到黑魆魆的槍口般,黑亮清澈的眸子里映著對方那張透著俊美至邪的面孔。
她才注意到,眼前之人容貌不凡,眉眼寒涼,薄唇抿著,鼻梁挺直,五官俊美中有著三分邪氣,五分冷傲,兩分張狂,還有骨子里無法隱藏的清冷矜貴,縱是一身狼狽,也遮不住身上的駭人氣息。
兩人劍拔弩張,久到許愿瞪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時,不知什么時候走到火堆烤火的年輕男人幽幽開口:
“你們眉目傳情呢?”
男人眉頭擰了一下:……
許愿:……
“既然不是野人兄弟,那好辦,省得一言不合搶地盤,那個……老大,咱們還是先處理傷口吧?等下發(fā)炎就不好了。”這火還挺暖和的。他想將男人扶到火堆旁,但是男人不動,眼神直直盯著許愿。
“那個,老大,你該不會看上這野人了吧?”
話落就被兩人狠狠瞪了一下,得,說了不該說的。
“這位兄弟還是姐妹?怎么稱呼啊?你看,這形勢你也瞧見了,今兒我們老大善心大發(fā),不想沾血,你要是乖乖配合我們,等我們安頓好就聯(lián)系人來救,順便搭你一把,你怎么想啊?”
其實他們才不管她怎么想。許愿覺得她的意見一點都不重要,他不過是為了避免她做無畏的反抗,出血了臟了他們的手而已。
如今她這個主人被倆惡勢力鳩占鵲巢,反倒要配合他們,真是一點寄人籬下的意思都沒有。
“怎么配合?”誰厲害誰是老大唄,聽到他們有辦法聯(lián)系人來支援,許愿決定先委屈委屈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只是,她沒想到她不想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走上門。
“沒看見我老大腿受傷了嗎?會處理嗎?”年輕男子道。
許愿掃了眼,那傷口應(yīng)該是被礁石撞到了,看起來挺慘的,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能忍這么久,都一聲不吭。
忍者神龜啊。她心道。
“你先帶他去烤火,傷口不能弄濕。”她說著,“有紗布和藥嗎?”抬頭問那比較好說話的男人。
對方搖了搖頭,“或許岸上有。”不過現(xiàn)在也不能出去。
許愿看了看外面滂沱的大雨,十分無語。
她記得洞口有一些止血的藥草,“我要去取些藥草,就在那里,我不會逃跑的。”她發(fā)四保證。
這個男人,能不能別一直舉著槍!
容易走火啊喂!
許愿心一直都吊在嗓子眼里,十分窩火。
“諒你也不敢,反正我老大什么都不快,就是槍快。”年輕男人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也不知道許愿聽懂了沒有。
在他們的監(jiān)視下她去拿回了些草藥。畢竟她腳脖子上的傷也需要處理。
“脫褲子。”她看向始終一言不發(fā)的男人。
“哎呦喂,老大,這個野人好生大膽啊,不會是想……”年輕男人笑的更放肆了。
許愿剜了他一眼,沒忍住發(fā)揮自己的毒舌本性,“你吃黃色廢料長成這副人面獸心模樣嗎?還是吃多變異了?”
年輕男人還愣了一下,半響后才聽懂,“你……你……”
你了你半天,許愿翻了個白眼,“快點,這傷口不趕緊處理是想死嗎?”死了她估計也不能活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許愿自然關(guān)心他的傷勢了。
男人沒想到她這么能嗆聲,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視若無睹地脫下了褲子,只剩下一條內(nèi)褲。
許愿:……
辣眼睛。
不過……
這男人的腿……怎么比女的還好看?修長,筆直,精瘦,但不是肌肉虬曲,很有力量感。
“色野人,該不會拜倒在老大的西裝褲下了吧?”雖然剛被嗆,但是年輕男人尿性不改,又開始貧嘴了。
許愿懶得理他,“你,脫衣服,我需要布料包扎。”
“喂喂喂,脫了老大褲子又脫我衣服,色野人,別太過分啊。”他緊緊捂著自己的衣服,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
戲精。
許愿十分嫌棄地看著他。
“放心,我再饑渴也不會對你有想法,小白臉。”
“你……你……”他驚呆了,這真的是女人嗎?而不是野人冒充的?
“快點,你想耗死你老大,繼承他的花唄嗎?”
“不……”話沒說完,就被老大死亡凝視了一下,沒了怨言。
“嘖嘖嘖,還挺有料。”她看著對方,皮膚白是白了點,不過該有的肌肉也沒少。
“老大,你看這個色野人!”他忍不住當(dāng)著她的面打起小報告。
男人看著他們打情罵俏,沒來由有些不舒服。
許愿給他包扎著,察覺到他神情突然冷然,氣息陰沉,還以為弄疼了他,“你要是疼就說一聲,我輕點。”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無意中軟了幾分。
男人盯著她垂著的清亮眸子,細看那臟兮兮的臉仍舊看得出幾分清麗,如今沒有了之前的劍拔弩張,倒是讓人看得舒服了。
全程他都沒有吭一聲,不過許愿還是自覺放輕了動作,草草包扎完,她才開始察覺到腳上的傷,處理完就看見那嘴碎的男人正熱著她的烤魚。
“你……”過分了!那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