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很想一棍子砸過去,但是心地善良的她露出八顆牙齒,笑的溫和,解釋道,“我是無意中流落到這個無人島上的,已經(jīng)呆了一個多月了,這里連個鬼都沒有,幸好終于來了個人,兩位好漢,你看咱們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容易走火的武器就不要對著自己人了吧?”她指了指男人手里的槍。
以為他們聽進(jìn)去,結(jié)果那男人像是沒覺得手累似的,冷冷的盯著她,好像一條毒蛇一般,緊緊鎖著,好像她在他眼里翻不起什么大浪一樣。
許愿做心理咨詢這塊也算頗有名聲了,見過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親自會過窮兇極惡的罪犯,但是沒有一個人的眼神這么讓她發(fā)怵。
她見過不把人當(dāng)人看的殺人狂魔,見過擅長偽裝良善骨子里卻冷血無情專對親人下手的惡人,見過心思縝密,幾乎無懈可擊的嘴硬者,也見過手段殘忍游戲人間的……
這個眼神……
怎么說,肯定是有故事的人。
冷銳,寒烈。
他可以速度很快的殺人無形,但是偏喜歡慢磨慢耗,逗弄,戲耍,等待。
絕不能敗下陣來。許愿想。
她仰著頭,直視著他,好像沒有看到黑魆魆的槍口般,黑亮清澈的眸子里映著對方那張透著俊美至邪的面孔。
她才注意到,眼前之人容貌不凡,眉眼寒涼,薄唇抿著,鼻梁挺直,五官俊美中有著三分邪氣,五分冷傲,兩分張狂,還有骨子里無法隱藏的清冷矜貴,縱是一身狼狽,也遮不住身上的駭人氣息。
兩人劍拔弩張,久到許愿瞪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時,不知什么時候走到火堆烤火的年輕男人幽幽開口:
“你們眉目傳情呢?”
男人眉頭擰了一下:……
許愿:……
“既然不是野人兄弟,那好辦,省得一言不合搶地盤,那個……老大,咱們還是先處理傷口吧?等下發(fā)炎就不好了。”這火還挺暖和的。他想將男人扶到火堆旁,但是男人不動,眼神直直盯著許愿。
“那個,老大,你該不會看上這野人了吧?”
話落就被兩人狠狠瞪了一下,得,說了不該說的。
“這位兄弟還是姐妹?怎么稱呼啊?你看,這形勢你也瞧見了,今兒我們老大善心大發(fā),不想沾血,你要是乖乖配合我們,等我們安頓好就聯(lián)系人來救,順便搭你一把,你怎么想啊?”
其實他們才不管她怎么想。許愿覺得她的意見一點都不重要,他不過是為了避免她做無畏的反抗,出血了臟了他們的手而已。
如今她這個主人被倆惡勢力鳩占鵲巢,反倒要配合他們,真是一點寄人籬下的意思都沒有。
“怎么配合?”誰厲害誰是老大唄,聽到他們有辦法聯(lián)系人來支援,許愿決定先委屈委屈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
只是,她沒想到她不想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走上門。
“沒看見我老大腿受傷了嗎?會處理嗎?”年輕男子道。
許愿掃了眼,那傷口應(yīng)該是被礁石撞到了,看起來挺慘的,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能忍這么久,都一聲不吭。
忍者神龜啊。她心道。
“你先帶他去烤火,傷口不能弄濕。”她說著,“有紗布和藥嗎?”抬頭問那比較好說話的男人。
對方搖了搖頭,“或許岸上有。”不過現(xiàn)在也不能出去。
許愿看了看外面滂沱的大雨,十分無語。
她記得洞口有一些止血的藥草,“我要去取些藥草,就在那里,我不會逃跑的。”她發(fā)四保證。
這個男人,能不能別一直舉著槍!
容易走火啊喂!
許愿心一直都吊在嗓子眼里,十分窩火。
“諒你也不敢,反正我老大什么都不快,就是槍快。”年輕男人不正經(jīng)地調(diào)笑,也不知道許愿聽懂了沒有。
在他們的監(jiān)視下她去拿回了些草藥。畢竟她腳脖子上的傷也需要處理。
“脫褲子。”她看向始終一言不發(fā)的男人。
“哎呦喂,老大,這個野人好生大膽啊,不會是想……”年輕男人笑的更放肆了。
許愿剜了他一眼,沒忍住發(fā)揮自己的毒舌本性,“你吃黃色廢料長成這副人面獸心模樣嗎?還是吃多變異了?”
年輕男人還愣了一下,半響后才聽懂,“你……你……”
你了你半天,許愿翻了個白眼,“快點,這傷口不趕緊處理是想死嗎?”死了她估計也不能活了。為了自己的小命,許愿自然關(guān)心他的傷勢了。
男人沒想到她這么能嗆聲,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視若無睹地脫下了褲子,只剩下一條內(nèi)褲。
許愿:……
辣眼睛。
不過……
這男人的腿……怎么比女的還好看?修長,筆直,精瘦,但不是肌肉虬曲,很有力量感。
“色野人,該不會拜倒在老大的西裝褲下了吧?”雖然剛被嗆,但是年輕男人尿性不改,又開始貧嘴了。
許愿懶得理他,“你,脫衣服,我需要布料包扎。”
“喂喂喂,脫了老大褲子又脫我衣服,色野人,別太過分啊。”他緊緊捂著自己的衣服,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
戲精。
許愿十分嫌棄地看著他。
“放心,我再饑渴也不會對你有想法,小白臉。”
“你……你……”他驚呆了,這真的是女人嗎?而不是野人冒充的?
“快點,你想耗死你老大,繼承他的花唄嗎?”
“不……”話沒說完,就被老大死亡凝視了一下,沒了怨言。
“嘖嘖嘖,還挺有料。”她看著對方,皮膚白是白了點,不過該有的肌肉也沒少。
“老大,你看這個色野人!”他忍不住當(dāng)著她的面打起小報告。
男人看著他們打情罵俏,沒來由有些不舒服。
許愿給他包扎著,察覺到他神情突然冷然,氣息陰沉,還以為弄疼了他,“你要是疼就說一聲,我輕點。”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無意中軟了幾分。
男人盯著她垂著的清亮眸子,細(xì)看那臟兮兮的臉仍舊看得出幾分清麗,如今沒有了之前的劍拔弩張,倒是讓人看得舒服了。
全程他都沒有吭一聲,不過許愿還是自覺放輕了動作,草草包扎完,她才開始察覺到腳上的傷,處理完就看見那嘴碎的男人正熱著她的烤魚。
“你……”過分了!那是她的!
在她沒發(fā)火前他輕飄飄道,“現(xiàn)在咱們是一個洞里的落難者,你的不就是我們的嘛,來來來,放輕松,這點就受不了之后怎么給我們找吃的?”
烤完他拿了一半給男人,自己吃了一半,看到許愿氣的胸口起伏,“別這么小氣嘛,吶吶吶,給你一點,總行了吧?”他分了一小塊給她。
許愿:……她真的……很想殺人!
這魚還是她等了大半月拿蝦米去做陷阱抓到的!省著吃的!
本來還能吃兩天,這一來,明天又要搬石頭找螃蟹了!
“喂喂喂,現(xiàn)在你得照顧好我們,好讓我們早點恢復(fù),找人來支援不是?難道你還想再在這個鬼地方呆上幾月幾年?”他認(rèn)真分析著,好像他們吃她的魚是恩賜一般。
“照顧?一個病號就算了,你哪門子需要照顧?缺心眼傷殘人士嗎?”
年輕男人也不惱,“我剛從海上風(fēng)暴逃生出來,嚇壞了,全身沒力氣,需要吃飽才能動,吃不飽沒力氣聯(lián)系人來救”
“我真想捶爛你的狗腦袋。”許愿咬牙切齒。
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以前要填飽一個人的肚子,現(xiàn)在要填飽三張嘴!
“嘻嘻嘻。”年輕男人一副有本事來打我呀的賤樣,許愿氣的都不想看了。
生怕氣死自己的許愿決定不理會這個神經(jīng)病,圍在火堆旁,此時精神勉強放松了下來,忙了一通后就是強烈的疲憊感涌來,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雙炙熱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后腦勺,不過她最后沒熬住,睡了過去。
“老大……”年輕男人見她真的睡著了,恢復(fù)回正經(jīng)模樣,悄聲詢問身邊的男人,“她……”
“閉嘴。”冷漠臉。
“……”他還沒開始說話呢。
“睡你的。”
“哦。”他癟癟嘴,反正老大在,就算這個女野人想搗鬼,他也能制服。
將心放在肚子里,他找了塊地方也躺了下來。
唉,希望楚歆和盛容發(fā)現(xiàn)他們出事能早點找到他們……
男人盯著搖曳閃爍的光火,一雙冷魅的眸子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什么。
許愿以為自己兢兢業(yè)業(yè)睡不安寧,誰知竟然心大到竟然打起了呼嚕。
醒來時正對著男人略到譏誚的眸子,發(fā)現(xiàn)自己嘴角還帶著一絲尚未干涸的口水,尷尬至極。
“呵呵,你……你傷口該換藥了……”連忙擦了擦口水,連忙起來。
都怪餓得太久了,竟然夢到吃雞腿……
往外一看,原來雨已經(jīng)停了,還放晴了,洞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那嘴碎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最好被什么野獸叼走。許愿恨恨地想。
“我出去找找吃的……”對方沉默不語,許愿也懶得猜測他在想什么,只覺得這大活人存在感奇強,壓力山大,本來沒感覺的許愿覺得這山洞更逼仄了幾分,只得找個理由出去。
沒想到剛走出來,男人跟在身后,像尊煞神一般,讓她哪哪都不自在。
“呵呵,多走走也好,對傷勢好。”她干笑著,對方卻面無表情,沒將她放在眼里,擦肩而過了。
許愿:……
面癱了不起啊。
天空一片潔凈的藍(lán)色,層云雪白,風(fēng)也顯得舒爽溫柔,空氣中透著一股清新的草木香,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樹木倒在地上,她腳頗不方便,走得很慢,小心翼翼,而身邊的男人不知存了什么心思,也走得慢,許愿以為他會搭自己一把,卻是走自己。
不幫忙是看她笑話嗎?故意和她一道。許愿心中怨憤,不過沒有表現(xiàn)出來。
職業(yè)病發(fā)作就忍不住分析起別人的表情和行為,但目前除了顯而易見的警惕心強,動不動不屑外,許愿還沒從男人身上看出什么來。
“那個……咱們能在這杳無人煙的荒島碰到也算是緣分,也許接下來還要一起生活好些天,我總不能那個那個的叫你吧?方便透露一下尊姓大名嗎?認(rèn)識一下,我是許愿,許一個愿望的許愿。”氣氛沉默得尷尬,許愿主動破冰。
許愿……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震驚,恰巧許愿撞上了,不過她卻沒想到對方是否認(rèn)識自己,而是以為他覺得她的名字奇特,“我的名字是不是挺有意思的?爺爺取的,他說我出生時雙手抱拳,好像在許愿一般,可好玩了……”
她眉眼含笑,仿佛忘了眼前之人是昨晚拿著槍指著她的人。
自說自話好一會,不見對方搭話,許愿有些不滿,“該不會你們真是海盜吧?走江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不輕易向別人透露?”
男人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但是沒有。
她……當(dāng)真沒有認(rèn)出他?
或許。
如果她認(rèn)出自己昨晚不應(yīng)該那個反應(yīng),只是,她怎么可能忘記了他……
于是,男人決定試探一番。
“寧惑。”嗓音涼涼,透著幾分低沉。
“寧……惑?”
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嘴里說出多了不一樣的味道,好聽。
許愿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名字挺熟悉的,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樣,不過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起來。
“是哪個惑啊?”她撥開攔在前面的枯枝,不經(jīng)意地問。
男人自始至終都在觀察著她,從她聽到自己的名字起那張臉上除了好奇就沒有別的表情,除非她的演技騙過了自己,不然……
寧惑斷定,許愿是真的不認(rèn)識他。
他開始懷疑這個許愿不是他知道的那個許愿,那個紈绔惡毒,自私自利,愚不可及,自不量力的許愿。畢竟,這世上不止一個許愿而已。
但,巧就巧在……
一個多月前,賀溟央因為余笙落被陷害的事勃然大怒,將自不量力膽大妄為的許愿弄得半死不活,后扔到星云島,不過又被他劫了下來,交給盛容,丟到更遠(yuǎn)的更偏僻的荒島去了……
“解惑的惑。”
“寧惑,寧惑,也挺好聽的。”到底在哪聽過這個名字呢?許愿能過目不忘,聽過的上心,除非這個名字對她沒什么意義,不然她不可能覺得似曾相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