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么多無數悲慘恐怖的身影,飄蕩在半空中,全都是灰白,猙獰的模樣。
她穿著裙子,大著肚子,在滿是尸體的地方跑,一個個翻開臉扎在泥土里的人……
她害怕,驚慌失措,不敢繼續,但又不死心。
“姑蘇妄……”
“不要……”
“丟下了……”不要丟下我……
她終于看到一身盔甲的男人……就在不遠處,他的腰間,掛著熟悉的配飾,一塊龍星玉佩,玉佩上還掛著紅色穗子……
熟悉的……
“姑……姑蘇妄……”她踉踉蹌蹌地走過去,被地上的尸體絆倒,又爬起來繼續,腳步虛軟,好像一下子被抽調力氣了,怎么都使不上勁,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可是……為什么這么遙遠。
她幾乎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最后看到了那張臉。
染著血的,青灰色的,死氣沉沉的臉……
是他的。
顧長纓最后倒下了。
醒來便是天花板。心跳劇烈。
難過的無以言表。
“顧長纓?”他開口。
顧長纓轉頭,發現男人就坐在床頭。
活生生的人。
“你……”
“我夢到你死了……”
“真好……”
顧長纓抹掉臉上的淚,剛笑出聲來,卻看到男人的臉慢慢變得皺縮,腐爛,血肉成一灘灘粘稠的液體,骨架摔在地方,很快風干,顧長纓不敢置信。
她眼睛睜大大大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極致的黑,心收緊,呼吸困難,很快陷入無邊的混沌中。
“顧長纓?”有人在叫。
“顧長纓,醒過來……”
“顧長纓……”
她努力睜開眼睛,可每次都被一種強大的力量壓著。
“顧長纓……”
“再不醒過來我就拆你的家了。”
話落,顧長纓終于睜開了眼睛。
男人:“……”
果然,對于強迫癥重癥晚期來說,沒有什么比混亂更讓她抓狂的了。
他以前也是,之后……有了孩子之后,就治好了。
姑蘇妄覺得,等她想起一切,接受新的身份時或許會……改掉強迫癥。
不過,也不一定。
至少他現在算輕度強迫癥還是在某些事情上堅持。孩子也不能動搖。
入目便看到一張精致的面容,眉眼深邃無波,五官明晰。
還是那張臉。
又來了……
不要搞她行嗎?
顧長纓覺得腦袋鈍鈍的疼,有些滯重,渾渾噩噩的,好像塞滿了漿糊似的。
“你……是人是鬼啊?”等下要嚇死她嗎?顧長纓渾身難受。
姑蘇妄:“……”
他……其實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人是鬼……
“不要嚇我了行嗎,我都這么難受了……”顧長纓嗓子有點干,又沙又啞。
估計做噩夢了,怪不得一直在囈語,要不是早上九點十點仍然不見人起床,他怕她在里面出什么事,于是就撬進來了。
嗯,他睡的主臥,客房是顧長纓在睡。
說到昨晚分房睡,就鬧了很久。
因為姑蘇妄不知道哪聽說的客房的床蘇翊睡過,所以拒絕了——明明換過被褥!但是他還是不要,寧愿睡客廳。
最后……
顧長纓看雨下的那么大,氣溫偏低,怕他感冒不舒服,只能問他要不要睡主臥。
她當時也是腦子進水了。
既然對方說了不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床那還用她提出來嗎?
只是……
“好。”他同意了!
顧長纓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尷尬。
以及不對勁……不過,沒等她細想,他已經進去了。
“我有潔癖,不喜歡睡陌生人的床。”他道。
“……哦……”
她不是陌生人?
“你幫我照顧過之之和點點,不是陌生人。而且……”他若有深意地看著她,“你和我妻子長得一樣。”
顧長纓皺眉,心中不知為何十分不舒服。
她就是她,不是誰!也不想成為誰!
“姑蘇先生,要向前看,不用過分強求,強扭的瓜不甜,而且不屬于你的你怎么留都沒用。”她不信之之的目前離家出走這么久就是負氣,男人的能力應該不差,也不缺錢,但仍然找不到對方,顯然對方就是故意不出現,顧長纓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么,但是……她雖然覺得孩子可憐,但是如果那個女人不喜歡他,硬要為了孩子留下來也不一定是對孩子好。
“強扭的瓜不甜?”他看著她,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但是解渴啊。”
顧長纓:“……”
“你不知道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所以不要輕易站在她的立場上替她做決定。”他繼續道。
明明……明明說好的,讓她等……
可是,為什么最后只剩下他一個人堅守在原地?
不過……一切都是他一廂情愿不是嗎?他終生都在為此而不斷努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可……
她怕,當她知道真相之后,會輕飄飄地來一句,“我不需要這種守候”,他知道她和那個為暗戀的人捐獻眼角膜時罵的話,姑蘇妄聽來感覺像是在罵自己。
他好幾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如果他的執著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呢?她不想接受的“好意”呢?
而她,憑什么還選擇和他共度余生?
以前動搖時她會拿曾經他們那么相愛來支撐自己走下去,可……
現在她就在眼前,她嘴里說出的話那么涼,那么銳利,像一把刀,直直插入自己的身體,心臟……
她臉上的表情那么無辜,那么正義凜然。
顧長纓不知道那句話刺激到他了,感覺眼前的人氣場直接變了,又渾身是刺。她沒覺得自己說錯什么了啊,難道造成如今的局面他沒有責任嗎?
一個女人的離開又可能是受不了男人,有可能是禁受不住外面的誘惑,但無論是她或他的原因,顯然都沒有必要追回來。
因為已經過了五六年了。孩子呱呱墜地就沒有管過,這樣的女人如果真有苦衷也不值得原諒。
嗯,很久之后顧長纓就好啪啪啪打臉,打得可響了。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五六年了,為什么不能放過彼此?不管是你的責任還是對方的責任,她既然能扔下孩子這么久連回來看一眼都沒有,還不如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