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家人住在這里？”她問。在蘇翊的認知里這里就是給人養老的地方，價格老貴，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這里收費可貴了……”
“很貴？”
顧長纓找地方停車。
“當然，一個月不下三萬。”
三萬……
這樣一年……
“還不是按月交的，得按年交。”
“這樣……”顧長纓若有所思。
“喂，你該不是想打算以后來這里吧？雖說環境好服務不錯，但是和一堆不認識的老太太老頭子住在一起未免太可憐了吧？”如果可能還是有自己的房子比較好。
“你在C城奮斗也有四年了，攢到錢買房子沒？女人啊，還是得有自己的房子比較好，這樣失戀了，離婚了，老公背叛了分分鐘鐘能有個好去處，怎么折騰都不怕折騰壞。”
顧長纓：“你想的倒是挺遠。”
“那不是……”她抬起下巴，關上車門，上下打量著她的奧迪，“你這個車子應該換了，坐的十分不舒服，速度不行，配置不行，顏色古板太商務……還是跑車好……”
顧長纓：……真是受夠了這家伙的嫌棄口吻。
“信不信再多說一句你等下就走路回去？”跑車？誰不知道跑車好，但是那是拍腦瓜子一下就能去買的嗎？也不考慮一下底層民眾的工資多少。
“哈哈，說笑的，這個車子小巧精致，開著穩當，一點也不顛簸，顏色低調中見奢華……”夸到詞窮，蘇翊想讓她說點什么自己好順坡下驢，結果顧長纓就定定地看著她，什么也不發表。
“繼續。”
“呃呃，總之就是車中霸王，車界的王者，我回去就買一輛一模一樣的……”才怪，除非錢多了沒處花——然而這一天永遠都不會來到，錢是越多越好。
顧長纓拿起一盒小點心和粉色的百合，對她道：
“你自己轉轉，我去看個朋友。”
蘇翊可不樂意，別想撇下自己！
“不行，我得和你去，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面等著。”她再三保證。
顧長纓沒辦法，點點頭：
“你別給我惹出亂子。”
“知道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兩人去住院部，住院大樓在復健樓的對面，環境最好，這里的病人也是所有病人里自理能力最高的呃，一般都可以自己護理自己，每個人分配不同的戶型的屋子，自己布置，可以是老夫老妻一起，也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住，娛樂項目不少，平時釣魚，散步，老年瑜伽，廣場舞，還有各種聯誼，學習技能，插花繪畫音樂，應有盡有，所以這里的人生活還是多姿多彩，十分精彩紛呈的。
“現在看來住在這里好像還是挺不錯的……”她恍惚感嘆道，“一個人的老年生活，孤獨又豐富。”
“你今天很奇怪。”顧長纓直覺道。
“哪里奇怪？”
“整個人都不對勁……”顧長纓看著她，仔細觀察，“比如在我說完這句話完整個人很緊繃，緊張，焦慮，克制著什么……”她瞇起眼睛，繼續深入看她閃爍飄忽的目光，她不敢直視顧長纓，左顧右盼，身體姿勢……
也不對，呈保守敵對，顯然這是自我保護的一種姿勢。
“你有事在瞞著我。”顧長纓道。
“哪……哪有……”果然沒瞞得住。
“你情緒不對，你……”顧長纓沒說完，蘇翊已經啊的叫了起來，推著她走，“趕緊忙去吧你。”
顧長纓沒深挖，蘇翊不是一個藏得住秘密的人，只要稍微提一下，刺激一下，她就會全盤托出，但是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好時機，她也不喜歡逼她。
“你在這里等著。”她道，指著外面的長椅，蘇翊點點頭，她便走進了大樓。
顧長纓來的時候剛好碰到林戌在外面轉來轉去，他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
“顧醫生。”
“你們隊長呢？”
沒看見人，而梁脂的房門是緊閉著的。
這些人……
不是說不要隨便輕易打擾梁脂嗎？萬一引發她的逆反抵觸情緒怎么辦？
“他和法醫去了現場。”
現場？
昨天法醫的工作沒做完？
“發現新的第一現場了。”林戌沒有余魚的交代下不能交代太多，顧長纓聽到一半卻任由自己的思緒胡亂地幻想著，十分難受。
又再一次體驗到了小時候爺爺講故事講到高潮停下的焦慮和抓狂了。
還不如不告訴她這個。
“你們進去看過梁脂了嗎？”
林戌搖了搖頭。
幸好。
“你們要是想問什么最好等她情緒好了些再問，同時必須在相關專業人員的在場下問……”
“知道了。”林戌都懷疑她是不是他們的上司了。
“你在這里干什么？沒去現場？”
“我等你啊，隊長說這邊的事要有我們的人在場。”怕你搗鬼呢。
顧長纓：……被人懷疑用意不明了。
不過，他們是對的，任何人都值得懷疑。
偵探小說里那些表面是心理醫生實際上是連環殺人案的幕后兇手的戲碼可沒少見。
“那你跟好，別說話。”顧長纓警告，說著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梁脂今天狀態好像還不錯，她坐在書桌旁在寫寫畫畫著什么。
逆著光，身形消瘦，長發輕輕挽起來，顯得很有氣質，整個人溫溫柔柔盈盈的模樣。
“梁脂？”她開口叫。
女人回過頭，臉仍然還有明顯的老態，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對方好像年輕了十幾歲般，從這軀殼下看到三十幾歲應該有的靈魂。
“顧醫生？”讓她感到驚喜的是她竟然認得自己，明明昨天的……
顧長纓眸光閃了閃。
“梁脂，今天感覺怎么樣？”她揚了揚手里的糕點和鮮花，“我帶來了你喜歡的糕點和百合，幫你插上去好嗎？”說著她已經十分嫻熟地將花瓶里有些枯萎的花取了下來，換上嬌艷欲滴的花。
嬌艷欲滴……
就像曾經愛情幸福的她，枯萎……如同此時的她。顧長纓在心里嘆了口氣。
“謝謝顧醫生，”她笑道，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好像隨時會羽化登仙一般，她恍惚了一下。
“沒想到顧醫生還記得我，謝謝你能來看我，我好久沒見到你了，你怎么突然想到來看我？可惜，我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