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例行檢查了一下便走了出去,男人呆了一會,打了個電話,便離開了。
顧長纓只聽到什么程悅還是周什么的,也沒在意,她盯著病床上的陷入昏迷的人,覺得有些熟悉。
她的雙腳像是不聽使喚的走了過去……
那人帶著呼吸機,胸膛緩緩起伏著,很慢,如果不是仔細看還以為人死了。
而心電監護儀上的線趨于平緩的直線,但偶爾還會明顯起伏一下,那么輕,那么緩,好像在做著什么美夢一般,沉浸其中,不愿醒來。
她看不到病人的臉,只看到一雙緊閉的雙眼,和她很像。
顧長纓站在原地,房間里很安靜,今天的太陽很明媚,天空奇異的藍,如同被精心刷洗過一般,藍的晃眼,但是她卻貪婪的看著,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很暖和,透著一股子的陽光味道。
也不知道夢里的她能不能看到這樣的藍天。
也不知道她是否和她歡喜的人見了面,風華正茂,落落大方,款步走來,一頭長發,眉眼彎彎,唇角壓不住的笑意,陽光下的心上人年輕模樣,干凈,青澀。
這樣沉睡未必是件壞事。
但是……
生活又豈是沉睡能躲避的。
顧長纓想起那天河邊上碰到那個男人時的場景,也是陽光很好,男人身姿高大,眉眼湛湛,那一幕似曾相識,她便鬼使神差地被一顆糖騙走了。
“叮……”
突然,心電監護儀響起一聲尖銳的聲音,顧長纓眉心一跳,覺得有些不好。
突然,醫生護士從門外沖了進來,他們開始搶救,雖然混亂卻秩序井然,亂中有序。
顧長纓覺得手腳發涼,有些軟,眼前有些黑。
她第一次如此直面地看到一個人被搶救的全過程,身體竟有些發抖。
盡管很多次體驗過死亡的心理過程,怨恨,解脫,渴望,留戀,不舍,討價還價,咸的苦的淚,絕望的眼神,灰敗的眼神,黯然失色的表情……
也看到了無聲的默認與接受。
她是否會在夢里愉快地接受突然的死亡?
她的夢是否有一個好結局?
夢里那個男孩有沒有離開?
他們擁抱了嗎?
她知道這個夢自己還有多久結束嗎?
“微量泵……”
“除顫儀……”
“壓舌板……”
“病人已經無意識……”
“加電壓……”
顧長纓聽著這些聲音,覺得身體越來越冷,她蹲在地上,全身沒有半點力氣。
“郝醫生,余警官說他想進來……”一個護士對主治醫生道。
醫生點了點頭,這時門口走進來一個男人,是剛才走掉了的那人。
顧長纓只是掃了一眼,便渾身發冷的抱著膝蓋,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難受。
這時,一個物件落入眼簾,她渾身一震。
準確的說,是病人手里的……竹節。
那個竹節上還雕刻著一個符號,類似卍。
是她的竹節!
怎么會在這個人手上?!
顧長纓剛想湊近看,這時被稱為余警官的男人從兜里拿出一個東西,是一個玉佩。
顧長纓覺得心跳如鼓,盯著床上的病人,眼神閃了閃,嘴唇顫抖著。
難道……
不,……
怎么可能……
她不是死了嗎?
顧長纓想起房東的話,當時并沒有覺得奇怪,現在細細品味起來才覺得有些邏輯不對。
“顧長纓,如果你聽得到的話,就不要睡了,傷你的罪犯被檢查出有精神病……”
顧長纓……
他叫病床上的人叫顧長纓……
她真的沒有死?而是……這段時間一直在醫院?
可……她現在這個形態怎么解釋?
而且……他說,那個殺人犯有精神病!
“所以,現在只是拘留,如果沒有證據,過幾天他就被無罪釋放了。”
顧長纓心中一股氣蹭蹭蹭往上冒,那個人根本不是精神病!
根本就是偏激,無差別謀殺!
顧長纓身為受害者,又學過心理學,當然知道當時那個殺人犯精神狀態如何了,他絕對是想逃脫法律的制裁!
顧長纓沒有一次這么生氣過,這么無能為力!
她就要“死”了!
“余警官,顧小姐有親人嗎?”主治醫生問他去。
心電監護儀上的線趨于直線,這不是個好現象!
“加電壓!”
“親人……”他還想說什么,只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跑了進來。
“娘親!”小女孩臉上帶著淚,哭得很是可憐,“娘親,你快醒過來好不好,之之怕……”
“這是……?”醫生看著精致可愛的小女孩,不知道顧小姐什么時候有的孩子,作為主治醫師他自然知道她這身體分明是沒有生過孩子的。
“呃,顧小姐的孩子……”余魚沒多說,他沒想到那個女人在商場竟然撿到了熟人的女兒……
當然,他只知道那人有一雙兒女,龍鳳胎,雖然是舒適人,卻也從未見過他們玩,所以余魚看到之之時并不能對上號。
他更不知道,他處理的一個案子的受害者竟然是那個人的孩子他媽!
余魚覺得自己被蒙在鼓里,十分憋屈,什么熟識啊,這人竟然一點也不信任自己!
他家的情況他了如指掌,自己卻保密得跟國家領導秘密機構里面的一般,至于嘛。
不過,余魚還真不知道那人真正的底細,他和他家老頭有點交情,余魚記得第一次見到男人時還是老頭介紹的呢,當時老頭一個勁兒地夸贊他后生可畏……
嗯?他干啥事了就后生可畏?
不過,雖然質疑,余魚卻沒有不屑反感,因為能讓老頭夸的人五根手指都數的出來。
對方自然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之后他和他交集并不多,但偶爾還是會聚一聚,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神秘,不知道都做些什么,問過老頭,老頭說這不是他該問的,好像他和他們不在一個層次似的,那語氣,跟對小孩不要插嘴沒差。
之后他和男人相識得深了之后也知道了一些,副業是收藏古董的,對于古董懂得不少。主業……
和投資有關。
富得流油。余魚是這么形容他。
當他聽到男人打電話讓他照顧好自己的女兒時余魚驚呆了。
這廝有女兒并不是什么新聞——他透露過,可是,他竟然連老婆都有了……
“還有,顧長纓是我的。”他記得男人很不要臉地宣誓著。
“她是孩子他媽。”
“呃……”余魚被一個個突然的新聞驚得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帶之之去找她。”
“之之?原來她叫做之之,挺好聽的。”余魚回警局就是去接之之的,以及拿那個玉佩。
男人說把玉佩拿去,給她戴上。
余魚當時并不知道什么意思。
其實他從醫院回來,接到他的電話時,很想把聽醫生說顧長纓腦死亡70%的消息告訴他。
他覺得帶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去看自己的母親死亡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會留下陰影。
余魚很想對他說聲抱歉,因為那個該死的罪犯因為精神鑒定,證實精神有問題,就要無罪釋放了,而他的妻子,離死不遠了……
但是余魚的話在說出口時就被他吞了下去。
然而男人卻早預料到了什么。
“余魚,她不會死的。”很鎮定。
“我不會讓她死的。”又十分霸道。他想反駁不是他讓不讓的問題,這種情況根本就回天乏術了好吧!
可是,他的聲音透著一股奇異的自信,讓人不能質疑,余魚都能想到那張讓女人心動,讓男人嫉妒的臉上如何面無表情了。有時他都得承認,對方在某些事情上確實比他鎮定。
如果他的老婆都躺病床上瀕死邊緣了,他肯定早沖過來聲嘶力竭了。
可是他卻連出事后一次都沒有來看過顧長纓。
余魚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對方,說不在乎可他們之間又孕育有一雙兒女,說在乎……
談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