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時分,天空難得的止住了哭泣,或許是因為憂思過久,傷痛一時難以被撫平,仍然透出著一副不悅的神情。
官道被雨水沖刷的泥濘不堪,密布著大大小小的水坑。道路兩旁的樟樹林卻長得枝繁葉茂,掛滿雨滴的綠葉顯得一片生機勃勃,在深秋時節顯得極其突兀。
我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冷風讓我緊了緊肩膀,不經意間皺起來的鼻子,感慨著四季交替的頻繁。久未露面的淺月也終于愿意出來透透氣,伸伸懶腰。
“張明,我說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下,就你這蹩腳水平,也好意思去投軍?”淺月瞧了瞧我一身泥的狼狽樣子,對我笑著說道。
“本公子的身手你又不是沒見過,在端王爺那謀個一職半職的肯定不是難事,等我出息了,怕你高攀不起。”我對她說起了大話,至少不愿在氣勢上輸給她。
淺月見我如此厚顏無恥,鄙視的看了下我,又轉了轉眼珠子,顯然不想放過奚落我的大好機會,陰陽怪氣的對我說道:“就怕你去做礦工,人家都嫌棄你力氣小吧,反正就是沒用~。”她故意拖長了最后兩個字,說完便‘哼’的一聲扭過頭去。
“行行行,我去給端王爺種地總行了吧。”我覺得淺月肯定是這段時間憋太久,把腦子憋壞了,所以沒事總想和我拌嘴。
說著說著,不遠處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了之前的遭遇,我有意識的往邊上躲了躲,無奈馬蹄踏過身邊的水坑時,激起了更大的水花,將我另一邊蓑衣也全部濺上了泥水,看得淺月在旁毫不遮掩的大笑起來。
我剛想破口大罵而出,就見那馬被人一勒韁繩,發出‘吁’的叫聲,接著‘咈哧’一聲止了蹄。主人輕拽了下韁繩,那馬便十分聽話的向我轉了身,身后跟著的那輛馬車和六名隨從見勢也都停了下來。
見他坐騎兩邊各掛著一柄長劍和一塊鋼質的盾牌,我心里反而打起了鼓來,嘴邊的臟話也被自己統統咽回了肚里,心想不至于為了這點事就殺人滅口吧。
他看我臉面上微微有些怒意,便用腿輕輕磕了下馬腹,身下坐騎便乖乖的踱步到了我面前,我見此人雖長得不算英俊,一對淡淡的劍眉掛在鵝蛋臉上,長發有些禿卻十分飄逸,在配上一身錦衣,整體卻顯得非常干凈利落。
剛準備開口,就聽見馬車里傳來了問話聲:“怎么停了?”他便立馬畢恭畢敬的回話道:“沒事,剛才跑的急,一時沒留意,將泥水濺到了身邊這位小哥身上。”
“雙倍賠給人家,好好道個歉。”馬車里的那人說完話,車輪便緩緩滾動了起來。
他見馬車又向前駛去,就在馬上對我拱了拱手,說道:“這位小哥,剛才實在不好意思,我給你賠個不是,還望見諒。”說完隨即從衣服內取出一貫銅錢拋向我,“還請拿去再做一身新衣裳。”
我趕緊雙手去接,笑著回道:“不打緊,不打緊。”心里卻樂開了花,心想你要是不趕時間的話,要不再多濺幾下。
“在下還有要緊的差事,那么就先告辭了。”他說完便催促坐騎往馬車處追去。
淺月見我沒皮沒臉的樣子,再次鄙視的看向我,學著剛才那人的樣子對我說道:“這位小哥,接下來我們是去換身衣裳呢,還是繼續趕路呢?”說完嘴角再次揚起了美麗的弧度。
“不走了,就在這守著。”然后對淺月一臉壞笑,無恥的說道:“看看后面還有沒有人,好再訛一次。”
顯然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讓淺月早已習慣了我的厚臉皮,話題一轉又問道:“張明,為什么不見你騎馬?”
“不會。”我淡定的回答到,完全不覺得這會影響到我的高大形象。
“...”
沒走多久,道路開始曲折起來,越往前越窄,只勉強容得一輛馬車而過,兩邊樟樹林生長的更高更密,黑壓壓的一片蓋在頭頂上,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見此處地勢過于險惡,擔心會有攔路賊人劫道,不覺腳底生風。走著走著,前方轉角處隱約有喊叫聲傳來,于是停下腳步仔細聽了聽。
“淺月,有沒有聽見什么動靜?”我向淺月詢問道,顯然只是想再確認下。
“沒有。”
我無奈的看了她一眼,再次確認了她除了一副好皮囊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擺設。于是快步向前走了一小段,躲到了一顆大樟樹后,貓著身子偷偷地向聲音的方向望去。
“是前面遇見的那輛馬車,他們一行人遇到賊人了。”淺月大聲的向我喊道。
我見她就光明正大的站在路中央看著,心里憋著笑,對她蹺起了贊許的大拇指,然后在心里盤算著怎么辦。
淺月見我沒拿定主意,快速飛至我面前,悄悄的對我問道:“張明,我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幫忙啊。”我一邊說著,一邊斜眼看了看她,心想這姑娘腦子最近確實進了水,她和我說話至于這么小聲嘛。
淺月難以置信的看向了我,點頭說道:“張明,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一面之緣的人也肯拔刀相助啊。”然后也向我蹺起了大拇指。
“廢什么話,這行人出手這么闊綽,幫了他們說不定又是一大筆賞錢。”說著我便拔出了劍準備沖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將身子縮了回來,對著淺月再次問道:“沖動了,沖動了,多少人?。”
淺月板了扳手指算了下,很肯定的回答我:“六個。”然后一臉堅定的看著我,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
我見她說的如此肯定,粗略比對了下雙方的人數,覺得勝算頗大,于是提劍殺了出去,向賊人大聲喊道:“哪來的土匪敢在這里打家劫舍,見了張大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話剛出口,便轉頭向后罵道:“淺月,你倒是說清楚啊,是我們這邊死了六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