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波瀾不驚的一瞥,配上冰山一般的臉,真讓人冷到骨子里,短暫的眼神交錯,他沒有半點停留,徑直往前走去,招呼別的賓客。
宋梓琳提著裙子朝我走來:“九九,你能來,我真的好開心!”
磚靈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她完全不在乎,只是美麗的大眼睛愣愣地看著我:“你怎么了?怎么坐著輪椅?還穿著病號服?”
“昨晚不小心,摔傷了。”
“是嗎?”她抓著我的手,我軟綿綿無力的手:“你要不要緊?”
“沒事。”我知道自己的臉很白,連嘴唇都是白的,我刻意保留自己最丑、最狼狽的模樣,就是為了讓他看到,讓他安心。
“沒事就好,快進來吧!這兩位朋友,我見過磚靈,另一位是……”
邵成冷峻地點點頭,整個人都不自然,感覺像在憋著:“邵成。”
“你好。”
她推著我的輪椅進去,周圍的熱鬧都是別人的,與我無關(guān)。
我眼角瞥到他穿梭的身影,每一個都是背對著我。
宋梓琳將我推到餐桌旁:“九九,你先吃點東西,我去叫他過來打個招呼。”
我拽住她的手:“不必了,你們都很忙,去招呼別的貴客吧。”
“那……好吧,你們請自便。”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宋梓琳在起身的瞬間,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微笑,就像宮斗劇里的奸妃陰謀得逞,露出了不不起眼的嘲笑。
還沒等我看清楚,她就轉(zhuǎn)身離去了,我在這里的每一秒都倍感煎熬。
磚靈問我:“要吃東西嗎?”
“我不餓。”
桌上放滿了蛋糕、水果、海鮮、還有燒烤……另一邊全是酒,啤酒、紅酒、白酒、香檳、雞尾酒還有……米酒。
我指著酒水區(qū):“我口渴了。”
磚靈立馬說:“醫(yī)生交代過,你不能喝冰的,我去給你找熱水。”
“好。”
他消失在人群中。
邵成守護在我身旁,我發(fā)現(xiàn)他自進來后就渾身不自在,剛才還能撐著說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辦法如軍人一般站得筆直了,只能撐著桌角。
“怎么了?不舒服?”
他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青灰的死人臉了,牙縫擠出倆字:“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呢?”我想站起來,卻被他強行按住了肩:“好好坐著,我會陪你。”
我看他渾身冒著寒氣,寒氣都化成了霧,白茫茫的一片從皮膚上發(fā)散出來,他的狀態(tài)很差,我知道他肯定不舒服,這時,一個滿面紅光,怒目圓睜,絡(luò)腮胡子的莽漢走過來,他套著一件寬大的黑袍子,遮住自己的肚腩。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和邵成認識。
果然,他在我面前停下了腳步:“你怎會在此?”
邵成嘴角微抽:“怎么?看到我,很驚訝?”
“區(qū)區(qū)一個陰間的小鬼頭,就敢來此地,不怕灰飛煙滅嗎?”
我回頭看著邵成,他已經(jīng)非常難受了,臉上的汗跟水一樣,嘩嘩的往下流,他的氣息很弱,身邊籠罩的寒氣更甚,看到他這樣,再聽到莽漢的話,我明白了,一定是這里有仙氣或其他的結(jié)界與邵成相克。
“邵成,你怎么了?”
那莽漢摸著絡(luò)腮胡子:“他?他再多呆一炷香,就會灰飛煙滅了。”
我趕忙握住邵成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比冰棍還要冷,冷到骨子里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就在我握住邵成的那一刻,一道比手還要陰冷的目光襲來,等我回過神,卻又不見了。
邵成硬生生把手抽離:“都說了,我沒事!”
“你都成這樣了,怎么可能沒事?”我到底是有多心大,竟然沒發(fā)現(xiàn)他身體出了問題,還是這個大胡子莽漢提醒了我。
“走,我們立刻出去。”
“不行。”他按住輪椅:“儀式還沒開始。”
我急了:“你命都快沒了,還看什么狗屁儀式?老娘不看了!”
他的臉上,終于蕩開了一道微笑:“你……在關(guān)心我?”
“我……”這人什么腦回路?自己都要顧不上了,還考慮我是不是關(guān)心他:“廢話別多說,我們回去。”
我這人寧可自己受苦,也不忍心看到朋友受苦。
見他不肯走,我掙扎了幾次要起來,卻被他按下,無奈,我只好求助于這個莽漢:“大胡子,你幫幫我,帶他離開吧!”
“你說什么?”莽漢胡子都翹了起來“你叫我……大胡子?”
邵成淡淡的笑了:“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叫鐘馗大人大胡子……”
“鐘馗?”我下巴都要驚掉了:“鐘馗可不是你這樣的。”
他衣袖一揮,面前出現(xiàn)一個穿著紅色官服,兇神惡煞的形象:“你看呢?”
我嚇得一哆嗦:“還真是鐘馗啊……”
鐘馗放下手臂,又變成了剛才的油膩大叔,他看看我,又看看邵成:“這個小怪物雖然毫無教養(yǎng),但她說得沒錯,你確實應該離開了。”
“這里全是仙家、龍族、冥界的高官,也虧得你能忍受,換做其他的鬼邪,早就被他們身上的氣給融化了。”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身邊這些看似普通的賓客,全都是大人物,他們不肯以真身示人,反而要變作凡人的模樣,應該是為了宋梓琳吧!
邵成一定早就知道了,但他為了陪我,卻咬著牙不說,一個人默默承受,就算要死了也堅持留下,怎么那么傻啊。
邵成還想拒絕,鐘馗立馬出手,眼睛變成兩個方孔銅錢,射出兩道金光,將他收到了手掌心里:“我把他帶走了,你要離開嗎?”
我看著遠處的奕:“不,我還在等一個朋友。”
鐘馗嘆了口氣:“那你自便吧!”
“幫我好好照顧他,等我朋友來了,我會出來找你。”
邵成被帶走了,磚靈去找杯熱水去了好久,久到我懷疑他去河邊打水了。
我在這熱鬧的喜宴里,就像一顆沒有生命的擺設(shè),看著人來人往,聽著他們相互寒暄,安靜得就像不存在。
“哪里來的人,渾身帶著血污,真晦氣!”一陣清涼如歌的聲音從我后腦勺傳來,我回頭,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扎著一個丸子頭,巴掌臉,兩只眼睛像小鹿般水靈靈的,看到我后,她捏著鼻子,一臉嫌棄。
血污……是啊,我昨晚才大出血。
然后,她走到我身邊,嗅了嗅:“你身上怎么會有我哥哥的氣味?”
又接著打量我:“難道你就是那個沒有心的人?”
哥哥……她是奕的妹妹?
我怎么從沒聽說過?
“你認識我?”
“當然。”她高傲地抬起尖下巴:“不過……你跟我哥哥描述的,真是差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