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是簡單雅致的襯衫和背心毛衣,可能年紀越成熟越想先年輕些,盡管從臉看去,只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小青年。
穿透衣服,鮮紅的血很快溢出。
關林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仿佛疼痛根本不屬于他,出血不代表疼痛,但心卻在疼,也通過眼眸表達出來。
淡淡的哀傷,無一不體現,目光深邃地落在她決絕的臉上。
“許愿,你的刀槍只能指在最愛你的男人胸口。”
良久,他緩緩開腔。
許愿怔住,手不自覺松開,刀落在地上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他說得對。
望著男人滾動幾圈的喉結,大手撐在她頭頂的墻上,血止不住地流下,她終于忍不住了,叫人過去。
“等等……”關林低聲喊住她,瞥了眼她和孩子,“不用急,慢點走,門口有守衛,讓他過來一趟就行。”
頓了頓,他提醒,“不要趁我受傷的時候走……如果走,可以,我會安排妥當,你一個女人帶孩子不容易出境。”
真難得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考慮周全。
許愿咬了咬牙,跑過去叫人來。
她帶著孩子小跑的身影,映在男人的眼中,格外的鮮艷。
他忽然感覺滿足,至少她在給她一刀的時候,還懂得去叫人。
這種滿足過后,大腦的另一個人又在嘲笑他,真是個病態的家伙。
如果把一個神經病人從樓上推下去,結果治好了病,正常人總不會去感激推他的那個人。
所以,他很病態。
處理傷口的時候,許愿抱著孩子在旁邊看,說不出的感覺,但見男人面無表情地接受醫生的包扎,甚至還能得空偷瞄她幾眼。
許愿覺得刀刺進去那一秒后產生的愧疚蕩然無存。
傷口不深,畢竟有不薄不厚的衣服抵擋一部分力道。
包扎完后,關林安排人給她準備登機。
秋葵得知消息后,默默地道:“你就老實休養幾天吧,我送她回云城。”
關林自是拒絕,但過了一夜莫名其妙發現人都走了,才知道自己被下了套。
三天,足夠他休養完畢,越洋電話直接打過去:“我喜歡不乖的女人,但你似乎有些得寸進尺了。”
二話不說就替他操辦了該操辦的事情,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安神藥讓他睡得久些,而后和許愿乘坐私人機離開。
在這里,許愿的身份是眾人眼中的夫人,私人機自然是有所具備,也不需要通報。
所以走得悄無聲息,連招呼都沒打,還刺了他一刀當做離別禮。
“我不想我兒子的父親除了腦子有病身體也有殘疾。”那邊秋葵膽子慢慢地大了起來,“與其你拖著身子乘飛機還不如我替你照顧她。”
“給你兩天時間,立馬滾回來。”電話這端的男人不急不緩地陳述,“還有,幫我做件事。”
秋葵立馬想到他要求的事情應該和許愿有關。
慢慢地聽他說完,果然猜對了。
回到云城,秋葵像許愿之前那樣,以德報恩,聽說她暫時不想出現在關靖北眼前時,便找了個偏僻的住所。
錢,自然是不缺的,只是瑣事很多,好在秋葵不比一向嬌生慣養的許愿,做起家務來很有一手。
房子租好,家具擺好,生活用品齊全,也請了經驗豐富的保姆一起照顧嬰兒。
“見見的眼睛一直就這樣嗎?”秋葵擔憂地問,“我認識一個老中醫,聽說專治百病,改天我們帶孩子去看看吧。”
見見是女兒的小名,希望她能有天看得見。
許愿沒抱太大的希望,婉言拒絕,但第二天秋葵干脆把人請到家里來了,不得已才給人診治。
關林說很少能找到和他媲美醫術的醫生,雖然有些自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是事實。
許愿對其他醫生不太相信,只抱著渺茫的希望。
中醫看著并不老,姓于,直呼于姨,后來才知道已經六十多了,但臉上根本看不出來年齡。
于姨看完后開了藥,讓人先去煎,再吩咐她們讓孩子服用。
“小孩子本身就很難喂藥,這么多藥怎么喂進去啊。”秋褲納悶。
“最好的效果是直接喂給她,如果實在不行,只能母親喝藥再哺乳給她。”于姨溫藹地笑。
許愿看著包裝嚴實的棕色藥液,搖了搖頭,生過孩子的她多了幾分生活的煙火味,唇際漾出苦澀,“我看,還是算了吧。”
秋葵自然不能隨她所愿,就這樣算了,不知用什么方法和于姨談妥,讓她暫時住下來,一來督促許愿喝藥,二來隨時隨地查看孩子的眼睛。
許愿不想再折騰這些,但也不忍拂去好意,勉強同意了。
安排妥當后,秋葵便要回澳洲。
臨走前,她有些依依不舍,低著頭想了想,“你為什么要瞞著三少你已經回來了,難道不想讓他知道見見的事?”
許愿淡淡地答,“沒有刻意瞞,他如果知道的話便知道,我也沒必要躲他。至于見見,反正我有能力撫養她一輩子。”
秋葵像是有話要說,欲語還休,最后還是一聲不吭地上了飛機。
和關林規定回歸的日期相差很多很多……指不定又要為這個炸毛。
…
初春的某個早上,許愿已改掉睡懶覺的習慣,早早地起來。
房間不用她打掃,但她需要散步健身,以提供最優良的母乳為見見治病。
這天散步回來后,倒沒聽到于姨喊她吃藥的聲音,小小詫異后,她推門進去,卻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背影。
再次入目的事一塵不染的手工皮鞋,熨燙得整齊的西裝褲,黑色長款大衣,看樣子并不像是串門,而是剛收拾好準備上班,制造出溫馨的家的場景。
轉過頭,熟悉的俊臉,努力保持平靜地看著她,男人溫溫涼涼地道:“怎么,看到我發什么呆?你不奶孩子?”
許愿條件反射的哦了一聲,看了眼在樓下忙活煎藥的于姨,大腦空白三兩秒。
眼前突然多了個襁褓,見見白里透紅的臉蛋清晰地映入眼簾,伸出的小手試圖伸進嘴里。
許愿連忙阻止,下意識地撩起衣服,然而卻看了眼旁邊正興致勃勃的男人。
“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親過碰過?”他淡淡道。
“……”
三言兩語打破好久未見的隔閡,許愿挑了挑眉梢,不再顧忌,“你來干嘛?”
關靖北輕笑了聲,笑好像不屬于他自己的一般,“當然是來看看我的女兒了。”
也怪他反應遲鈍,居然在許愿在云城待了個把月后才知道她的下落。
奶完孩子,許愿把見見遞給了于姨,然后捧著一大碗的中藥,眉頭皺起,小臉也皺著。
喝了很長時間也沒習慣中藥的味道。
于姨很識趣地沒有多問,抱著孩子就走,讓他們有獨立空間。
關靖北沙啞的嗓音淡淡道:“孩子一出生,眼睛就是這樣嗎?”
一直沒有睜開,但其他感官好得很。
許愿嗯了一句,如果不提這件事她都快慢慢忘記自己的女兒有眼疾。
“他就是這樣醫治的?”他冷笑。
“……關林說他已經盡力了。”許愿到底是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總之他至少還讓我把孩子順利出生,而不是沒有或者死胎。”
明顯的,感覺到關靖北身上散發著的戾氣,眸色沉了沉,“這就是你寧愿相信他的結果。”
“他幫我,我也協助他完成治療,只能說各得其所,現在他的病情也未必穩定,我們算是都做到了一半。”
接著是良久的沉寂。
關靖北見她捏著鼻子要喝藥,心軟又心疼,岔開不愉快的話題,“有你這樣吃藥的嗎。”
許愿抬頭,鼻子也不捏了,“那怎么吃?”
這段時間她都是這樣吃中藥的,味蕾上的苦逗留的時間越短越好。
“我教你。”男人話音剛落,接過她碗里的藥喝了口。
許愿瞪大眼眸,“這是我……唔……”
緊接著他把所有的藥都渡給她了,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讓她喝熱水緩解。
“雖然我不能平分你吃藥的痛苦,但可以一起承擔。”
許愿得承認,這是男人說過最動聽的情話。
但能不能不要用這個方法,感覺比以前更苦了。
關靖北把許愿接了回去,當然連同寶寶還有于姨,雖然一直以來也沒有見到什么效果,但他到底是尊重中醫的,沒有把她裁了。
晚上,哄完孩子睡著后,關靖北直接進了許愿的被窩。
嗯……可能是第一次當爸爸所以很興奮,興沖沖負起了奶爸的責任,換尿布什么的不用親自操作,但是哄孩子得親力親為吧。
哄過小的睡覺,再哄大的睡覺。
許愿拍開擱在她腹部的狼爪,杏眸瞪著,“走開。”
男人厚臉皮地裝作沒聽見,繼續胡作非為。
“之前誰說來著,讓我永遠都不要回來。”許愿佯裝正經。
“不知道。”他倒無辜起來。
“狗說的。”
“管他狗說還是人說的,回不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讓我進去,嗯?”
“……”
“不行,你先說清楚……唔……”
翻身而上。
一輪結束,許愿趴在他的肩膀上,仍然揪著之前的話題不放。
關靖北只能一邊安撫,一邊誘惑她繼續,“本來想用激將法的,但你卻無情地拋棄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因!”
“愿愿。”他認真起來,“你換個角度考慮考慮,我的女人被其他男人帶到另一個地方,待了半年多,你覺得醋泡了那么久有多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