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沉默地聽完,“愿愿,你先冷靜下來,糖糖又沒真的出事。”
“可是從樓梯上摔下來……”許愿擦了擦眼淚。
“你那邊有汽笛聲,開車的時候小心點,別自個兒出事,我先掛了。”
鐘意擔憂她情緒不穩定,又在開車時通話,先掛斷電話。
忙音還未消失,關靖北的電話就打來了,許愿接通后心情平靜很多,聲音卻還是很低很低地告訴他,糖糖出事了。
“我發現我這人特差勁,做什么都做不好,以前是現在也是,明明演技那么爛還要強撐這么久,明明帶不了孩子還裝圣母收拾爛攤子……”
許愿說到最后連自己都不知道說什么,眼淚又不知不覺往下流了。
那邊的男人冷靜如斯,音線一如既往的淡漠,“她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他沒有任何憑據的話卻讓她格外安了心,好像現在就是這個男人說了算,他就是她的天。
許愿抵達醫院的時候,眼睛差不多都腫上一半,臥蠶浮著,看起來楚楚可憐。
成文早就門口等候多時,上來解釋說,關靖北正在和客戶談生意走不開,十分鐘后才過來。
許愿來不及多想,和小秘書一同前往。
“糖糖怎么樣?”到了急診門口,她拉著一個傭人的手,神經緊繃著,“她現在人在哪,醫生怎么說?”
話音未落,就有護士過來,說血庫的血已經被用完了,調其他醫院的血庫還需要一個小時,有沒有家屬救急一下。
“我來!”許愿直接說道。
這時許古安手里拿著一堆單子過來,聽到她這么說,抿唇很無奈,“小愿,你都不問血型,就這么沖動。”
許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又急忙問護士,“我是什么血型……呸,我的寶寶是什么血型?”
護士詫異地看著她,“你是寶寶的媽媽,竟然不知道她是AB型血?”
“哦,我是常見的O型。”許愿皺眉,“而且我不是她的媽媽。”
“那在場的有是AB血嗎?”護士問了一遍。
結果只有成文是AB型,但是他有什么義務一下子獻血那么多呢。
許愿第一個念頭是找明書寒,唔……那個男人出了車禍,自己血都未必夠用,還是算了吧。
腦海忽然出現一個極其可怖的念頭。
許愿抬起頭,瞳眸陡然大了起來,然后不可思議像失了魂魄般,直直地望著面前的幾個人。
她摁了摁眉心,趁成文去輸血的時候支了個借口離開,路過咨詢區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上前,她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一樣開口:“請問……O型血的人生得出AB型的小孩嗎?”
護士被她眼神無主的樣子一怔,很快給出了答案:“不會。”
不會。
呵,不用問她自己也算得到。
怎么可能……糖糖不是明書寒的女兒,那會是誰的,不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許愿想到明書寒的態度,對唐寧和女兒的態度,比對別人更為漠然,虎毒不食子,他對親生骨肉怎么可能是那種態度。
他也許早就知道……
內心的猜測躊躇不定,許愿深呼吸了口氣,以平靜的狀態回到診室門口,許古安見她臉色不對,“你別太過擔心了,小孩子重量輕,不會出事。”
許愿敷衍地點頭,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等候,等到護士拿著血袋過來,心才稍稍放寬了些。
成文因為剛輸過血還不能隨意地走動,許愿正要去找他的時候,關靖北來了。
男人的出現,帶來了煙草味和風塵味,剛從談判桌出來,西裝還未來得及褪下,額頭密著細細的汗。
許愿走過去,眼眸里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我正要去看成秘書呢,他剛剛給糖糖輸過血。”
“輸血?”關靖北薄唇反復這兩個字,抿了抿唇,“那里有護士,不用擔心他。”
“嗯……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許愿沒有直接問,拉著他乘上電梯。
電梯里除了他們還有兩個護士,封閉狹隘的空間氣氛沉悶。
許愿望著變化的數字,閉了閉眼又睜開,唇角勾起諷刺的笑,“我感覺我越來越笨了……竟然以為O型血的人會有AB型血的孩子。”
關靖北蹙了蹙眉,“怎么了。”
她望著男人,“糖糖是AB型血。”
單一句話,關靖北就知道她說的是什么。
他們誰都知道明書寒是O型血。
正常人都可以很直接地推理出,糖糖不是明書寒的女兒,也就是說,唐寧根本就沒有和他發生過關系。
她不說話,這么深長又密不透風的盯著,讓人連眼神都無處可逃。
關靖北錯開視線,抬手攬住她的雙肩,將她靠在懷里,低低地道:“你別是弄錯了,我們去問問明書寒,嗯?”
許愿閉上眼睛,又木又冷地點了點頭。
明書寒尚且在病房住著,鐘意因為懷孕,也懶得來回奔波,兩人所幸都住在了一間房。
所以,他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兩人手拉手。
鐘意見到有人過來,忙抽開手,起身抬頭,“你們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
“鐘兒,我有事要問明書寒,你先出去下。”許愿直接說道。
鐘意尚且沒反應過來,但話被聽進去了,也順著意思要走,腕卻被男人緊緊地握著,以及低沉如山澗溪水的嗓音:“有話直說,她不需要出去。”
說罷,明書寒把女人兩只手都扣住了,雖然手臂受傷卻仍然沒讓他減輕力道。
鐘意怕他傷著自己也只能由此,訥訥尷尬地望向許愿,“那個,你有什么問題是我不能聽到的?”
許愿挽了挽唇角,勾起的每一弧度笑容都諷刺嘲弄,好,她本不想讓鐘意知道,既然人家都這么說了,那也別怪她了。
關靖北挑了個沙發一角坐下,平靜地喝著自己的茶水,仿佛是個局外人,偶爾抬眸看向壓抑克制的小女人。
集聚他們的目光,許愿故意賣關子似的,緩緩地,一字一句,“糖糖現在在醫院……”
鐘意點了點頭,“對啊,我知道,她有沒有大事?”
“她應該沒有大事,就是失血過多,我只是覺得明書寒可能有大事瞞著我們。”
話音剛落,許愿犀利的視線直直落在病床上的男人,他深墨一般的眼眸同樣冷靜的對視,卻分明還蓄著笑意。
森冷滲著漠然,男人腔調漠不關己,“你把話一次性說完。”
“我偏不一次性說完!”許愿故意和他作對,語調冷了幾分,卻有笑聲漫出,“我偏偏喜歡折騰。”
就像折騰唐寧,許愿才是六年前救了關靖北的那個人,但她偏偏不說,就要故意耗著,折磨唐寧的神經,讓她每一天都提心吊膽的過著。
可明書寒不是唐寧,他百毒不侵。
以至于許愿如此說來他也不過冷笑了聲,“想折騰,晚上回去找你男人折騰。”
“明書寒你真是渣到極端了!”許愿忍不住了,情緒幾近激烈,“你自己說說,糖糖到底是不是你親生女兒!”
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明書寒漠漠吐出兩個字:“不是。”
鐘意的腦袋是白的,懵的,好像這是一個震驚大過于任何的事情。
關靖北仍然悠悠喝著茶水,有一種身為局外人的悠閑,反正這個爛攤子又不是他的。
倒不是幸災樂禍,只是有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明書寒就是那種類型。
對于兩個女人一個詫異大過所有,一個憤惱大過一切的,明書寒顯然沒有準備,卻也無需準備,淡淡然。
掖了掖被角,音線清晰透著漫不經心,“我有說過糖糖是我的女兒嗎?”
是,他沒有說過,他甚至連一個父親的基本職責都做不到。
給錢,也是處于道德最低的底線,畢竟和唐寧有過紅本子。
“你為什么要瞞著!”許愿嗓音顫抖。
“我怎么知道你會跟個圣母一樣把娃娃收到自己囊中。”
“我是說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們整件事的過程,對你有好處嗎?”
“沒有。”明書寒淡淡道,“成文給我下藥的那個晚上,自始至終我都是理智清醒的,理智地把唐寧丟到別的房間,也理智地反給成文下藥。”
對此,許愿只能說,這男人真毒。
“我沒有刻意地瞞著,是你們懶得查而我也懶得解釋而已。”明書寒仍然不覺得這事有多大,不痛不癢地道,“反正順手推舟,能促使我想得到的就行。”
因為他想和唐寧結婚,就此逼出鐘意嗎。
因為唐寧身份特殊,是個很好的利用工具嗎,如果和其他女人,鐘意未必回來,但如果是唐寧,那她肯定會出現。
是,她是出現了,但明書寒知道她是來殺他卻被關靖北阻止了嗎。
“明書寒,我一開始以為你沒有良心,現在,你連心都沒有。”許愿的手驀然攥起,“禽獸不如,你利用了多少人。”
“我利用你了嗎?”明書寒身上散發冷冽的氣息,“別拿有色眼鏡看我,旁人怎么對我我就怎么對他。”
許愿無話可說。
是,的確是成文為了成人之美才那樣做,明書寒不過是順水推舟。
但他為什么不否認糖糖不是他的事實?早點撇清這些,不是更能很快地和鐘意在一起?
明書寒顯然也猜到了她的疑惑,淡淡道:“你不是早就和唐寧說好把她領回家了嗎,我如果告訴你她并非我親生,你還會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