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南窗大敞,許愿趴在窗臺上,晃蕩著傭人后來送上的芒果牛奶,漫不經心地提及:“喂!鐘意。”
“嗯?”
“別跟我嗯的,我剛才說的每句話你都回應嗯。”
“你是不是在想明書寒?”
鐘意搖了搖頭,“沒……”
“還說沒,你那張臉上就差寫上他的名字了。”
許愿一張初晨起來明凈的小臉偏了過來,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又在想,為什么明書寒昨晚可以不顧一切地救你,今天還可以冷然對你?”
鐘意迷茫的眼神里有了些溫度,緩過神來時低頭,嗓音細小:“我想不出來。”
“你不是想不出來,你是壓根不愿去面對。”許愿小小啜了口牛奶,儼然成了情感專家。
“愿愿……”
“聽我說完,鐘意你問問你的心,比起他冷漠對你和突然對你好的他,你更傾向于哪一個,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你們的感情不可能像我和關靖北那樣一帆風順。”
“……你和他一帆風順?”
許愿吐了吐舌頭,“……至少以前是的吧,哎你別抓住我話柄錒。”
鐘意淡笑了下,眼睛清亮了不少,“愿愿,你別說了,你說的我都懂,但是你也懂,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等他哪天把我感情磨光了,等我哪天不再因為他父母的死愧疚。”
鐘意現在完全不似之前那個慫樣,她微微抬起頭在旁人眼中還是驕傲的女孩,她會迷茫但不會一直迷茫。
話都說開了,許愿低聲嘆了口氣,“那你覺得,他的腿是真廢了嗎?”
鐘意一愣,眼神飄忽,低下頭像是經過冷靜的思考,良久才喃喃:“我不知道。”
又是這四個字。
許愿不再問,盡管她好奇鐘意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一個在輪椅上坐了多年的男人在那一刻居然本能地撲過去救人,說他腿是廢的誰會信。
就算懷疑但也沒辦法,她總不能再去招惹那個男人吧,而且她的腳也不方便。
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們以各自有事的理由回去。
明仔嘴上說讓他哥自己走回去,手中攥著車的鑰匙晃悠在車前,但還是很慫地等到他們一起過來才走。
送客結束,關靖北接到一個電話,平靜的俊臉起了不算波瀾的變化,壓低的嗓音冷冷沉沉。
“怎么了?”旁邊的許愿問。
“有點事,我過去下。”
許愿抓住話柄,瞇眸,“什么事這么急急慌慌?”
男人表面根本看不出慌慌張張,只是在周末一反往常地要出門辦事,顯然不符合作風。
“小事而已,我很快就回來。”關靖北摸了摸她的臉頰,淡笑道,“別太想我,餓了就吃些東西,你早飯都沒吃多少。”
不等許愿再開口,他已然吩咐傭人把她推進去,自己拿出車鑰匙去車庫開車。
許愿從他愈發淡定的表面就能猜出這件事根本就不會小,如果真是小事他不會在周末出去,那只能說是因為大事讓他的情緒完全被自己壓抑控制住。
就像……明書寒的感情,也許太濃烈所以壓抑得較深。
許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他,又想起鐘意,不知怎么心頭浮出了隱隱的擔憂。
中午時,許愿想給關靖北打電話問他回不回來吃飯,但又拉不下面子。
于是讓張媽代替,得到的回答是不用等他,他在外面吃。
早上被吵醒又被明書寒弄得心情格外不好的許愿一個人吃飯,果斷郁悶得要死。
飯罷,想習慣性地出去走動走動,但礙于腳不方便,只能由傭人推著出去。
陽光透過樹杈斑駁地照射下來,坐在輪椅上的許愿懶懶打了個哈欠,耳邊忽然傳來女人地喊叫聲。
“鐘意來了?”許愿微微一愣,讓人順著聲向過去。
走近才知道是唐寧在門外大呼小叫。
許愿瞇眸,很壞地想閑得無聊正好有人和她扯嘴皮子了,于是笑瞇瞇地道:“這不唐小姐嗎,怎么有時間抽空來看我。”
唐寧穿了一身套裙,平時注重妝容的她此時不知怎么,身上的衣服沾了草籽和灰塵,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像是剛從哪里滾過一番似的。
她大步走了過去,丟了高跟鞋的腳不是很利索。
許愿仔細打量后,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來看我也不用這么不注重打扮吧,還是說這是今年流行的裝束?”
唐寧把手上的高跟鞋穿好,撫了撫額上摻雜著汗的粉,上氣不接下氣道:“我來找你,是有事情。”
話音未落,身后就來了一大堆看守城堡的人。
一個個著裝整齊,紛紛跑了過來,有的嘴里叫道:“唐小姐,請你出去!”
聞聲,唐寧回過頭來,也被嚇了一跳,忙踉蹌跳到一處,但沒有躲避的地方,迫不得已,她選擇躲在許愿的輪椅后面。
那些人見到許愿,微微一怔后恭敬地道:“許小姐。”
“你們這是干什么呢,追著人跑?”許愿問。
“這……三少吩咐過,唐小姐不能來這里,但她非要硬闖。”
“硬闖?”許愿倒是抓住了不錯的話柄,“你們一群人,能讓她硬闖進來?”
城堡內外圍都有看護,如果真的下了死命令,根本不可能進的來。
“她……她……”帶頭的人猶猶豫豫地道,“她說不讓她進去就告我們非禮……然后……”
他們做保鏢的也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不僅未婚連戀愛談過的都甚少,都為難地臉紅起來,后面的話也就都沒有說。
許愿扯了下嘴角,這么損的招她會用,沒想到唐寧也會。
唐寧見他們都沒有過來,理直氣壯地站了出來,“我又沒誣陷你們什么,再說,我剛剛跑得太急摔了一跤,這一賬算你們頭上。”
那群保鏢左右都看了看,拿不定注意,不過還有人堅持請她出去。
許愿擺了擺手,“算了,人都進來了,你們轟出去多難看啊。”
“可是……”
保鏢們這時也不好說什么,不能違背三少的話,但是這兩個女人也不能得罪。
果斷地覺得做保鏢的命苦。
他們走后,許愿抬頭,瞥了眼渾身狼狽的唐寧,嗤嗤笑著,“什么事讓你這么急急地見我,又是關于蘇景致的,你對他還真上心。”
唐寧的面色變了變,理了理衣服上的草籽,“許愿,你的良心還真被狗吃了。”
一來就罵人,許愿本來優哉游哉的心情很快被攪亂了,秀眉一挑,“我剛讓他們把你放進來你就是過來罵我的,到底誰沒良心?”
“你有良心的話你會置蘇景致不管嗎,好,就算你不管,但也用不著傷害他吧。”
聞言,許愿眉眼淡漠地看著她,“你哪只眼看到我傷害他了?”
“之前他進局子里也就算了,清者自清,但是今早忽然來了一幫人把他打得半死是怎么回事?”
唐寧臉漲得通紅,說話也比以前利索不少,眼眸泛著薄薄的血色。
許愿挑起的秀眉不知何時皺了起來,抿著薄唇,沉靜失神。
幾近暴躁的嗓音再一度的響起:“你不求靖北放過他就算了,還讓他受了這么大的傷害,你現在還有臉說自己有良心?”
許愿冷眼望著她,淡淡徐徐地開腔:“他受傷害和我有沒有關系你心底應該清楚,我也清楚你這次來找我的目的不是質問良心這東西,而是要我繼續求關靖北。”
唐寧垂下的手指輕微的蜷縮。
“我繼續求他沒有絲毫的好處,說不定讓我們的關系更僵硬,而你,再來個漁翁得利嗎?”許愿淡淡地笑著。
“我沒有你想得那么多。”唐寧冷笑一聲,“你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心機女表。”
“我那只是撇開蘇景致被打的猜測之一。”許愿睨著她,“第二個可能,就是你和蘇景致有一腿,不然你也不會為他求情。”
“你!我的心一直都是在靖北身上的。”
“這個,你的心是在,但身子呢,我不信你為關靖北守身如玉多年。”
本來想來罵人解氣的唐寧說著說著局勢就反轉了。
許愿嘴上的分析也只是說出來聽的,心里卻并不為自己的解釋說服。
關靖北早上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真的是對蘇景致下手了嗎?
她已經不輕不重地開口,讓他放過了。
具體怎樣,許愿自己并不清楚,她見唐寧還在咬牙泄恨的樣子,低聲嘆了口氣,“算了,我也不想和你扯這些沒用的了,你把手機給我。”
“干嗎?”
“我說我求過關靖北放過蘇景致,你肯定不信,現在我當著你的面打電話給他。”
“現在打給他有用嗎,蘇景致已經被白白打了一頓。”
“有沒有用我不知道,但是你也并不能保證這頓打過后就平安無礙了。”
聞言,唐寧才不情不愿地掏出自己的手機,然后遞給許愿。
這個手機的屏幕主題是粉色的,而且弄得挺復雜,她好不容易翻開通訊錄,找了好久也沒發現男人的備注。
許愿皺眉,忍不住惱火道:“哪個是他的手機號碼?”
唐寧臉一紅,微微俯下身,翻了個備注,“喏,這個。”
備注是:親親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