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江映風接到繼母打來的電話,說是孩子病了,高燒不退,希望他快點回家一趟。
這日天空有著淡淡的云層,氣溫剛剛好。
江映風閉眼半靠著后座。
之前陪一個客戶吃飯,他喝了不少酒,現在不至于酩酊大醉,但也不可否認地有了醉意。
加之,紀萊一直對他避而不見,一個人睡在偌大的臥室里他居然也患上失眠的毛病。
車溫調高了,江映風難免有些不適,他聲音有些沙啞,低聲吩咐助理:“把車窗打開。”
助理沒敢把車窗全部搖下來,只降了一半,窗口有風,助理解開安全帶下車,繞過車身后,在后備箱里取了一條備用的薄毛毯,再后打開后車門,把毛毯蓋在了江映風的身上。
此舉將他驚醒,江映風凝神向窗外看了一眼,“把車子開到楊氏集團總部去。”估摸著這個時間,紀萊應該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果然,紀萊從大廳里走出來,就看見停在路邊的白色保姆車,以及站在車邊的謝助理。
她長嘆一聲,盡管心如止水,對他已經死了心,但連日來的糾纏還是令她精疲力竭。
她朝車子走去,他的助理看到她,推門迎上來,幫她打開車門。
紀萊站在車外往里看,就見江映風正一手握拳摁在額頭上,沉沉地閉著眼。
“我跟你說過,不要再來了。”
江映風的目光微微挑開,向著她看過來,紀萊自覺沒什么可說,轉身要走。
身后,他的聲音落下,“萊萊,孩子病了,高燒,哭鬧不止。”
紀萊回頭,胸中憤怒,“江映風,你就這點伎倆嗎?上周一,你說孩子病了,結果我去,孩子根本沒事,這周三,你又說孩子鬧肚子,吃不下,還吐,我去了,結果,你又是騙我的。這一次是高燒了嗎?江映風,你好歹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你覺得這樣咒他,真的好嗎?”
江映風握緊的拳頭砸了兩下自己的額頭,看她的時候,微有些痛苦的表情,“萊萊,這次是真的病了,媽剛給打來電話。”江映風說著,掏出自己的手機送到她面前,“你不信就自己問三妹吧。”
最終,紀萊還是上了車。
楊昊穹進了監獄,鄭凱也因隱瞞自己的病情,現提前出獄的戴蘭發生了關系,而被戴蘭一舉告上法庭,進了特殊監獄關押。
之前的糾結恩怨,總算是終于結束。
紀萊只想過平靜的、平凡生活。
可是,江映風卻還是不愿放棄,一天一個想法的折騰,就是這一回,她也不相信孩子病了。
上車后紀萊才感覺到江映風的不同,他半靠著后座,呼吸有些沉,連她坐在車上也并沒有向以前一樣主動的說話。
睡著了?
助理坐在駕駛座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對紀萊解釋:“沒江總醉酒吹風,頭疼失眠了好幾日,就拿今天來說吧!飯局擺在那里,都是生意伙伴,實在是推不掉。”
紀萊側眸看著江映風,他自己就是醫生,現在把自己搞成這樣,這不得不讓她懷疑,他是否是裝出來博取同情。
“謝助理,經過藥店的時候停一下。”
沒多久,車子停下,紀萊起身推開車門欲下車,卻被一只手按住了手腕,是江映風。
他靠著后座沒動,只含笑看著她,聲音啞啞的:“你是想給我買藥嗎?”
對于江映風的選擇性醒來,紀萊只能說修為到家,城府深沉的他,在過去與她同居,上床,卻還是那么不深藏不露,裝個醉酒,更是不在話下的,想到這,她說:“不是頭疼嗎?我幫你買藥。”
江映風松手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她開門下車,懷疑自己是否喝多了,所以才會出現了幻聽。
不是幻聽。
片刻后,紀萊回來,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左手伸到江映風面前,掌心里放著幾顆藥,右手端著一次性水杯,水冒著熱氣,是溫水。
紀萊道:“這藥我吃過,治頭疼,也治失眠。”
前些時候,紀萊頭疼失眠,當時吃的就是這幾種藥,對于她來說,還是挺有效的。
江映風看了那藥,卻沒伸手,“你也失眠嗎?”
紀萊感覺到自己口誤,便停了嘴,“快點,這么舉著手乏。”
他看著她,沒有取走藥,而是就著她的手把藥丸含在了唇齒間。
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掌心,或許是因為癢,紀萊睫毛顫抖了一下,他這種吃藥法,跟親吻她掌心有什么區別?這家伙‘撩’的技巧更加的純熟。
紀萊下意識看了一眼謝助理,助理正坐在前座轉身看著他們,對上紀萊目光,忙收起眼眸里的感慨萬千和唏噓佩服,他清了清嗓子,移走了視線。
江映風吃了藥之后,又示意紀萊把水送到他唇邊。那水,他不是不能自己喝,但紀萊難得心思脆軟一次,私心里他極為貪戀這一刻。還有那藥,因為被他妻子拿著,所以吃在嘴里是甜的。
紀萊喂江映風吃完藥,車平穩的駛向別墅。路上,江映風無賴地靠在她肩上,呼吸逐漸平穩,她擰頭瞪他,但見他眉宇間滿滿的都是倦意,居然沒有動。
這一路,江映風介于半睡半醒間,接連兩天沒好好休息,一場接一場的酒局,小醉頭暈,還頭疼,巴不得趕緊回到家里好好睡一覺。他睡了半程,后來小有所醒,是因為鼻息間全是紀萊的體香。熟悉又刺激著他的男性荷爾蒙。
紀萊肩膀有些酸,她剛想調整坐姿,就聽江映風淡淡的說:“你動來動去,我睡不安穩。”
“醒了就放過我肩膀吧,馬上到家。”
江映風“嗯”了一聲,嗓音里還有著濃濃的睡意,他向車窗外看一眼,“離家不遠了,你再堅持一下。”
紀萊:“……”
話雖如此,江映風卻放過了紀萊,坐直身體后,雙臂環胸,挺拔的背靠著后座繼續閉目入睡,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側眸看了紀萊一眼:“藥里有安眠成分?”
紀萊點頭:“吃完藥會犯困,想睡覺。”
江映風表情平靜,只靠著后座靜靜的看著紀萊,眼神里卻帶著自嘲,“你是不是想我躺下便睡,也省得會糾纏你。”
楊昊穹在監獄,她每次去看,他的狀態都不好,她知道楊昊穹生來就是嬌生慣養,雖然是個爺們,可像他這種頓頓都是山珍海味的人,牢飯他怎么吃得習慣,何況他為她多頂了一項罪名,就意味著在替她做牢,她怎能沒著良心安睡。
停頓了幾秒,紀萊答:“你還真是了解我,不過,正因為太過了解,才能把我耍得團團轉,被你輕易的玩弄在股掌之中。”雖然是急懟的話,時間流逝,她也能平靜的訴說,如同說著別人的事。
此時,江映風沒作聲。
紀萊看江映風,夕陽余暉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眸變得深不見底,就連平日里俊雅漠然的眉眼也增添了些許溫軟色。
他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發,但在觸及她嫌厭的目光時,很快就收手回來。
“以后這種西藥少吃,傷身體。如果夜間睡不著,給我打電話,我還可以陪你說說話。”這句話里隱隱透露出什么,她不想知道。
“你太忙,而且我也不想打擾你,畢竟我們都已經決定離婚。”算不算變相的拒絕?反正她的態度就是如此。
他竟是笑了,輕聲嘆道:“再忙,陪我太太說說話的時間還是有的。”
紀萊抬眸看他,她的面孔浮現在他的眼眸中,那雙眸子似是擁有魔力,不設防間便能把她的靈魂吸進去一般,紀萊移開眸子,事到如今,他還是要叫她太太,有意思么。
她改變不了他的想法,只能用時間來表明自己的態度了。
別墅里,似乎是安排好了的。
茶幾上,擺放著紀萊平日里愛吃的小零食,水果蛋糕一應俱全。
站在客廳里的紀萊,卻沒有半份的食欲。
“孩子呢?”
江映風動手脫掉西裝外套,那雙眼放肆地看著她。
紀萊只覺這眼神太過有侵略性,看來今天又被他騙了,立刻就扭頭就走。
“孩子,媽正抱過來。”
江映風將西裝掛到了衣架上,便直接上樓,“我去休息一會。”
怕她的抵觸情緒太深,江映風率先上了樓。
這無疑是個明智之舉,他退一步,紀萊不安的心也能平靜幾分。
沒多時候,柯珍把孩子抱過來。
紀萊接過時,發現小東西身上果然燙燙的。
將臉貼在孩子的額頭上,紀萊冷硬的心,開始融化。
有什么辦法呢,她也不想成為一個不稱職的母親。
可是……
“你們倆可怎么好,媳婦啊,回來吧,不看你丈夫,還看這孩子呢,孩子沒有母親怎么能行呢?”柯珍意味深長地說著,臉上都是喟嘆。
自從紀萊和楊昊穹做媒,撮合江映蕓和孫晟燑相親,沒想到倆個人在之后的相處中,還挺和諧,已經互見了雙方家長,準備著舉辦婚禮了。所以柯珍對紀萊是感念的。
“看過醫生了嗎?”
“醫生過一會過來給孩子打針,你今晚最好能留下來。”
紀萊看看孩子粉嫩的小臉,默默地點點頭。
沒有多久,江家的家庭醫生過來,給孩子做了檢查,也打了針。
孩子哭鬧得厲害,但是紀萊抱著很快就會變得安靜,小家伙似乎有了安全感,漸漸的睡了。
折騰一圈,孩子睡了,天色也黑了。
紀萊從嬰兒房出來,已經是午夜了。
江映風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的,書房的燈亮著。
紀萊想下樓找點東西吃,因為最近工作忙,睡覺不好,她的胃病又犯了,不按時吃飯就會疼起來。
許是聽到了她的腳步聲,江映風從書房走出來。
“晚飯在餐桌上。”
“嗯。”紀萊應了一聲,轉身下樓,走了幾步,見他跟著,不由得回頭。
“我自己就好。”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陪同。
可江映風故意聽不懂,還厚臉皮,“我也餓了。”
紀萊沒再言語,無力跟他起沖突,何況天色黑了,正是男性荷爾蒙上升的時候。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起吃飯,卻沒有半句話題,就像拼桌吃飯的兩個人。
紀萊用罷晚餐,便想回到了二樓嬰兒房,今晚她得陪孩子一宿,直到燒退。
嬰兒房里,明黃色的小燈亮著,光線在床側靜止,悄無聲息。
孩子安穩的臉龐總是能讓人心神俱安。
紀萊簡單的洗漱后,躺倒在大床一側。
不想,江映風推門進來,起初紀萊以為他只是來看孩子,卻不想,他走到床另一側,躺倒在孩子身旁。
紀萊條件反射地彈起來。“你干嘛?”
“我來陪孩子啊!”江映風說得理所應當。
“我陪著就好,你睡去吧。”
江映風看著她,一幅不解地樣子,長長的地睫毛眨了眨,“我是孩子父親,我在他才有安全感。”
紀萊沉默著點頭,掀開被子下床,“那你在吧,我就回去了。”
她起身,向著門口走。
“萊萊--”
紀萊聽到他叫一聲,不由得連心跳也失了往常節奏,她就知道,他不會老實待著。
不由得失神幾秒,側身往大床上看,結果床位是空的。
江映風不在床上。
緊接著,腰間多了一雙手,從身后抱住了她。
江映風穿著黑色睡衣,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睡袍,腰帶沒系,就那么松松的垂落在身側,他身材原就修長,穿藍色優雅貴氣,穿黑色冷峻沉郁,也把他的身材襯得格外挺拔。
紀萊僵在了門口……
不知是不是生完寶寶,沒有坐幾天月子,就從東北回來,著了風寒,現在的她體質偏寒,畏涼。被江映風這么抱著,后背嵌在他的火熱的胸膛里,極暖。
過去,她無條件的沉浸在他的懷抱里。
可現在呢。
心是孤獨的,所以不管走到哪里,對于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夜晚她常常會冷的睡不著覺,宛如沉溺在深海中的浮萍,想到那片隱晦洶涌差點奪走她命的深海,她更是會冷得直打顫。
江映風的身體是溫暖的,并且他開始伸手扳平她的身體,然后將她壓到了門板上,一寸寸的溫暖她的身體,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強勢的擁吻,而是溫聲軟語:“在想什么?”
這是要一點點,一步步的侵蝕她的心?
屬于他的聲音投擲在沉寂嬰兒房,仿佛石子落湖,激起漣漪無數。
紀萊沒吭聲,卻開始推他,“我得回去了。”
江映風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出了門,然后走進他書房。
紀萊以為他又要發瘋,便不斷的掙扎,但又不敢聲音太大,吵醒了孩子。
“別怕,除非我真的失控,否則不會對自己老婆用強的。”
溫柔攻勢,果然勢不可擋。
紀萊感覺自己真的招架不住,特別是他不時投過來的燃著火焰的目光。
用力的做了兩個深呼吸,人已經被他拉進了書房。
在她惶然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個暖寶。
暖寶做成白色長絨兔子,抱在懷里暖和極了。
推不掉了。
江映風直勾勾的看著她。
這是一場用眼神無聲交流的對峙戰,他用這樣深幽的眼神看她,不是第一次了,雖說紀萊已經開始習慣,但被他盯久了,不自在雙開始了。
“不睡覺?”江映風明知故問。
“睡吧,我今天沒精力,實在累,也缺覺。所以,你可以安心。”
他說得真切,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到了嬰兒房,他推她坐到床沿邊,大床中間放著孩子。
江映風自己走到床另一側,躺下來,閉上雙眼。
好一會,紀萊將床頭照明燈打開了,再走過去把大燈給關了,這才朝床榻走去。
她覺得,屋子里還是需要亮一點,這樣意識也不會變模糊,特別是與他共處一室的時候。
紀萊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沿邊,她的手握著孩子的小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下心來。
可是一直閉著眼睛的江映風,卻沒法淡定,他體內熱血沸騰,本來失眠數日,本該極度缺眠,可是,老婆就躺在身邊位置,掐指算算,從懷孕到現在,已經過了漫長的八個月之久,他這個正常的男人,一直在禁欲。
對她的渴望是一天又一天的瘋狂飆升。
現在她就在側。
江映風睜開雙眼,側目看向她,孩子恬靜的小臉旁是她湊過來的小腦袋。
過去多少次,她都小乖貓一樣的偎在自己的懷里頭,任他想要就要,為所欲為。
可現在,如果時間重來一次,他真不會再把她當一枚棋子狠心利用了。
當然,時間不會重來,也不會停息,更何況,這個小女人往心里頭強行塞進了一個楊昊穹。
他忘不了,她與他拉鉤時住認真的樣子。
終于,忍不住,他起身湊到了她面前。
雙手撐在她身側,一點一點的將身體壓到了她身上。
紀萊剛剛睡著,就夢到自己被天上掉下的云團壓住身體,而且是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