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情,明薇多多少少聽過,卻是一知半解,現在李冬生和黃福珍一屁股做下,那大嗓門開始‘唱戲’,她也終于弄清楚他們的來意、以及他和李春花大姐弟之間為什么有那么重的隔閡。
這李冬生也是個被家里寵壞的獨苗,一連三個都是丫頭片子,到李冬生的時候終于有個帶把兒的了,李家可不把他哄在手心里嗎?
以李春花鐵青的臉色、李秋實避災禍般躲著的情形,明薇就知道她們姐妹倆都討厭這個弟弟,聽這話,就是李冬生找了幾個流氓,跟已故的李夏雨‘玩游戲’,結果就丟了性命,一切都拜這個弟弟所賜,李春花和李秋實當然銘記于心。
而他們今天為何過來,那就更簡單了,李冬生一家在出事之后,就在李老爹李老娘的授意下跑到蘆市安居了,除了李老爹李老娘死的時候回來過,距離上一次葬禮上的聯系,已經過去好幾年了。此番蘆市那邊遭了汛情,李冬生一家不是來走親戚的,而是來投奔、來打秋風的!
“大姐!你可不能不管我,咱爹媽死之前可吩咐你和三大姐,要好好照顧我的!”李冬生搽了把鼻涕眼淚,
邊說邊比劃,繪聲繪色的哭訴著:“我活了四十來年,從沒見過那么嚇人的災,大姐你知道嗎,下雨的時候跟拿腳盆子往下倒一樣大,那些水嘩啦啦地沖過來,連人的房子都能推倒,更別說地里那些莊稼了,哎喲喲,沒一根兒是幸存的。”
黃福珍聽到李冬生繪聲繪色,好似眼前又出現了那場大水,扯起衣服不講衛生地擤了一把鼻涕,“可不是嘛!嚇死個人了,咱爹媽留的那些金鐲子金項鏈金耳環,全都沒了,大姐,我們真的是兩條腿扛著東西走過來的,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們不管啊!”
李春花冷笑,當年爹媽去世后,李冬生爭家產那種嘴臉可謂丑陋,她和李秋實回去守孝哭喪,結果李冬生和黃福珍倒好,一口一個說她們姐妹倆人活著不來盡孝、人死了來爭家產,現在倒想到她們了?
黃福珍拉著女兒李月嬌的手,見大家都注意著這邊,就趁熱打鐵,說:“大姐,你睜眼瞧瞧月嬌,好好一個標致姑娘,都瘦成什么樣了。月嬌也是個可憐人,過年的時候才和人相親,定了一門好親事,誰知道一場水災,把她未婚夫都給沖沒咯,她是個苦命的孩子,我們夫妻倆也慘啊!大姐,你就給我們一口飯吃吧!”
“大姐!”李冬生哀嚎。
“大姑!我、我真的沒處可去了……”李月嬌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低著頭,眼淚是真是假,無人得知。
明薇上前想要說兩句話,卻被李春花攔了。
婆婆和娘家弟弟只見的事,這里還沒她一個新媳婦說話的份兒。
當然,明薇也不會順了李春花的話,躲遠遠的招待賓客,只是笑著在旁邊作陪,無聲的支持李春花,就算天塌了,她也是站在自己婆婆身邊的。
“大家都別看了,吃好喝好!李冬生,你們跟我進來!崩畲夯ㄍ块g走去,打算關起門來處理家事。
李冬生跪的姿勢愈發挺正兒,紋絲不動,倒是眼淚跟蘆市的洪水一樣滔滔不絕,“大姐,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若你不答應救親弟弟一家的命,那我們趁早離開,死在外頭就好,別臟了大姐你的地,往屋里多走幾步,還臟了大姐你的地板!
末了李冬生苦笑,低頭目視自己一家的裝扮,“畢竟大姐家現在過得好,我打聽過了,做生意賺錢,是體面人了,哪還敢跟我們一家乞丐搭上關系啊!
“你是存心要在外頭,當著客人的面,打我李春花的臉么?”李春花拍著自己的顏面,厲聲質問,“今天是薇薇的狀元酒,多大的事,你自己心里沒點數?”
李秋實也知道自己不該躲,走到李春花身邊,幫她說話,“冬生,今天是大事,你要么進屋跟大姐談、要么就……先出去找個地方落腳,改天咱們姐弟仨人再聚聚吧!
李冬生對這個窮酸的三姐,是沒什么好感的,掀起眼皮睨了一眼,就轉移視線,沒把李秋實放在眼里,反而擺上苦澀的笑容。
“行,知道了,大姐嫌我丟人唄。福珍、月嬌,收拾東西咱們走了,在走遠一點,去你大妹二妹的婆家看看他們愿不愿意收留我們。”
黃福珍哭著說:“唉,也只能這樣了,只是到時候大妹二妹在婆家的日子,恐怕越來越難過了!
李月嬌也說:“爸媽,別哭了,大姑也不是故意讓我們去死的,本來我們來投奔親戚,就是給人添麻煩的事。那句話不是說了嗎?別人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大姑也是本本分分過日子罷了!
一家人站起來,慢悠悠的拿著破爛蛇皮袋,不過看那架勢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剛剛找吃食的力氣不知道去了哪兒,現在病懨懨的,作給誰看?
李春花握緊拳頭,明薇心忖:這是要忍不住,大鬧一番了吧?
她皺著眉頭,若只有村民們吃酒也就罷了,可市里、學校里的領導們都在,都說家丑不外揚,李冬生這是不肯罷休啊。
這時,收到林嘉霓通知的賀知涯走了過來,和明薇交頭接耳幾句話,簡單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只見賀知涯點點頭,穩聲說道:“蘆市的汛情,我也了解,舅舅你們遭了這樣的禍端,我也覺得挺可惜的,不過現在改革開放,只要勤快,到哪兒都餓不死人。舅舅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就盡管說,我和明薇都會盡全力幫忙的。只是不知道舅舅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準備找什么營生呢?”
明薇看了一眼賀知涯,眼神里有些不滿意。
她是站李春花的,李春花都擺明態度不管李冬生了,他們夫妻倆在這攬什么事兒?
李冬生見賀知涯給了臺階,立馬手一松,又把行李放下了。
欣慰地拍了拍賀知涯的肩,“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心里念著舅舅,大家伙可都看到了啊,我這外甥有出息、有仁義!還懂得孝順我這個舅舅,好啊!好極了。舅舅呢,也的確有點事想讓你幫忙……”
賀知涯笑容不變,只是眼中多了些不耐和森冷,“舅舅有什么需要幫的,就盡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