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開始下起了豆大的雨滴，很快就將靠山村的道路變得泥濘。
李母心里有點發悶，趕緊上前拉了明燕婉，“走！咱們回家，萬一著涼吃藥的話，豈不是傷到我的金孫？燕婉，聽媽的話，跟媽回家！”
三番兩次的阻止，讓明燕婉很厭煩，繼續破口大罵，“老虔婆你到底要干嘛啊，以前天天嘟囔著說懷了身孕也不用那么金貴，現在倒好，一點屁事你就開始嘮叨，煩不煩？”
“我也是關心你啊，燕婉，你……”
“你關心的是我肚子里的孩子，這是你們李家的金孫！”明燕婉得意道，對李母的厭惡更甚。
“行，就算是擔心金孫，那……”
“呀！信封！”
李母的話還沒說完呢，明燕婉就在大雨中見到了一抹黃黃的東西。
泥土黃的長方形，上面還貼著一張郵票，可不就是信封嗎？
兩萬元！
明燕婉的眼中只剩下信封、腦海里只有自己成為萬元戶的喜悅。
便趕緊推開李母，匆匆忙忙的去揀信封，生怕慢一拍，兩萬元就離自己而去了。
可誰知道地上的泥竟然這么滑，明燕婉腳下生風，剛走了兩步，卻一屁股狠狠跌在地上。
鉆心的疼痛涌上心頭，兩腿間緩緩流下觸目驚心的紅色。
“啊！媽，媽，救命啊，我、我的肚子好痛！嗚嗚嗚，有什么東西流出來了……”
明燕婉捂著肚子嚎啕著，目光卻落在不遠處的信封上。
李母看到這情況，嚇得也傻眼了。
她拼命在心里祈禱不要出事，結果明燕婉還是沒躲過這一遭？
李母哪還有心思悲傷啊，趕緊上前查看明燕婉的情況，隨后說道，“燕婉啊，你不要著急啊，沒事，媽是過來人，這點羊水流出來不算啥，你撐著，我這就去找人幫忙！”
“疼死了！媽，你快點救救我！我好疼啊！”明燕婉拉著李母的手，語無倫次道：“不可以去找人，媽，你把我扶回家！還有那個信封，里頭肯定裝了兩萬元支票，你趕緊撿回來！”
錢，她要錢！
“都快生了，你還想著錢？”李母急得哭了，撿起信封隨便踹在兜里，扶著明燕婉回家躺著，然后去村口請赤腳郎中夫婦過來幫忙接生，這盆兒倒一樣的雨勢，想去衛生院顯然不可能了。
李母鬧出來的動靜還挺大的，明薇自然也聽到了，對于明燕婉早產的事，她不知道內情，原也不想湊熱鬧，但幫忙的鄉親卻來敲門，讓她這個做堂妹的去主持主持局面。
“我過去的話，明燕婉會生氣吧？況且我姐夫呢？”明薇道，她和明燕婉雖是堂姐妹，但關系惡劣，在靠山村也不是什么稀罕聽聞。
“嗐，別提了！李烽那孩子天天在東山鼓搗泉蝦，說要賺錢。這雨那么大，一時半會也趕不過來，李家嬸兒已經亂成漿糊了，說話都不利索，就懂求神拜佛哩！”
在大家眼里，明薇既是明燕婉的堂妹，又讀過書，還會做生意，肯定比她們這些外人來得穩重。加上一層親戚關系，要真出了點什么事，也能說得上話，名正言順的，倒不會被人詬病。
明薇嘆了一聲，跟在身后去了李家。
明燕婉回來以后，躺在床上，底下的被單都濕透了。
她第一次生孩子，又是一屁股蹲導致的早產，驚慌失措之下，那些嬸子們讓她深呼吸不要緊張，保存力氣的做法，明燕婉也沒法子遵照，嘴里依舊哎喲喲的叫喚著。
“明、明薇，你來干什么？是不是想害死我！”看到明薇，明燕婉除了喊痛，總算說別的話了。
“既然那么不歡迎我，那我走了。”明薇樂得她下逐客令呢。
“別！別走！救救我，明薇…嗚嗚嗚，肚子好痛啊！”
大家都說女人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一遭，她現如今算知道了。
明薇犯不著跟個孕婦置氣，站在一旁安慰，“別害怕，那么多生過孩子的嬸兒都在幫襯呢，你別哭了，保存力氣，等赤腳郎中的藥熬好。”
旁邊的人也勸：“是啊是啊，這羊水流的多，你越哭，流得越厲害，你得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沒了羊水，孩子豈不就……
明燕婉疼得快認不清人了，聽到這句話立刻怒了，“孩子孩子！一天到晚就讓我為孩子著想，難道我的命不是命嗎？嗚嗚嗚，早知道就不嫁給李烽了！還是大學生呢，讓我過這種苦日子！”
她本來該是在衛生院干凈衛生的產房里生孩子的，誰料想卻是在家里。
大家權當她嚎的都是胡話，神志不清了，也沒往心里去。
過了約莫十五分鐘，赤腳郎中的催產土方總算熬出來了。
也不管明燕婉什么意見，直接往她的嘴里灌去，再等一會就能催開宮口，讓明燕婉發力了。
明薇在李家說是主持大局的，但還是聽赤腳郎中夫婦的使喚，去廚房燒了一大鍋熱水，用最古老的方式來接生，院子里的婦人們進進出出，李母則是跪在雨里對天祈禱，請求神仙保佑李家的金孫順利降生、母子平安。
但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除了明燕婉哭喊的動靜以外，再無其他，更別提聽到孩子的哭聲了。
這時，赤腳郎中的家屬同志跑出來，急急道：“不行啊，胎兒太大了，宮口開得不夠，生不出來！”
李母嚇得整個人都癱了，“生不出來？那咋辦？”
“還能咋辦，趕緊去找生產隊借拖拉機，把人送到衛生院啊！”
吼完這句話，接生婆就跑進屋里了。
來來回回耽擱那么久，就算送去衛生院，恐怕也兇多吉少。
院子里的人聽到明燕婉難產的事，紛紛議論起來。
“我就說李烽的媳婦不好生！家里男人賣泉蝦賺了點錢，就天天要吃大補，這下好了，孩子養太大生不出來！”
“嗐！可不就說嘛，自個兒作的，嬌貴病！”
“以前咱們懷孕的時候沒那么金貴，該下地干活還是下地干活，到生的時候，來來回回都沒花半小時就生出來了。哎，城里打工的女人，養出了城里女人的嬌貴命啊！”
“別說了，明薇往這邊看了，好歹是明燕婉的妹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