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生拂手作揖，面色和善，“娘娘可是說錯了，姜生是覺得娘娘是個有心之人。人人皆是喜愛這滿湖荷花肥魚，偏偏娘娘卻愛看這古樸的字跡，能不說是有意思之人嗎？”

寧輕顏淺笑，“倒真是個會說話的主。你方才說這里是你養得魚，這句話可是真的？”

姜生自然是輕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笑著說，“娘娘想要聽這雕花上的故事嗎？姜生可是有滿肚子的話要說與娘娘。”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寧輕顏只是眉眼低垂，仿佛不在意一般，“那你倒是說說，這一只跪著的小麋鹿有什么故事呢？”

這句話本就是不在意的口氣，如此說來便更是嬌俏極了。

姜生看著她靈動的眸子，心猛地被撞擊了一下，臉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笑了笑便說，“這不是小麋鹿，在西晉玄天年間算是福獸，不過可惜，有一次玄天皇上去打獵，被一頭母鹿所傷，所以這福獸也就變成了罪獸了。后來將它作畫都是跪著的。”

如此說來，倒真是皇權大于天。

寧輕顏原本清淡的眸子帶著些許傷感，看著那跪著的小麋鹿也不再那么熱切了。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皇權大于天，一個小小的麋鹿不過是犧牲品罷了。”

似乎是深有感觸，姜生也邁上橋來，輕輕地撫摸著那只跪著的小麋鹿，眼睛里卻滿是化不開的憂愁，“這麋鹿之于人，也不過如此吧。可是麋鹿卻不知，自己犯了何錯。”

這句句話中倒像是有深意一般，寧輕顏淺笑，看著他儒雅俊秀的模樣，倒是心思沉沉。

“不知公子是何人，談吐不凡，定然是哪一家的貴公子吧。”

說實話這男子雖說年紀稍小，但是眉眼之間處處透漏著成熟的氣息，讓人難以拒絕，很想親近。

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儒雅清秀，如沐春風吧。

姜生爽朗一笑，笑完之后便仰頭看著那浮云，眼底的羨艷卻是不言而喻，“姜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花匠罷了。不足娘娘掛齒。”

如畫看著他模樣清秀，談吐有度，自然也是喜歡，便說，“姜生公子何必自謙，能夠打理東宮的花匠也不是一般人，何況還年紀輕輕，日后定當有所作為！”

如此真摯的話語倒真是觸動了他心底間的柔軟，姜生搖了搖頭，“姜生日后便如同這頭麋鹿，怕是再也不能做有功之臣了。”

如畫微微皺眉，還想再問些什么，剛要開頭，便被寧輕顏給打斷了。

寧輕顏淡雅如蘭，柔聲道，“姜公子所思所想怕是過于悲觀了些，不過姜公子還年輕，日后很多事情便會明白了。”

只見那姜生一步一步地走在那橋上，發絲凌亂，卻掩飾不住全身清華的氣質，“這只是娘娘的想法，在姜生看來，年輕與年長對于頭腦并未有太大的影響，心智只與經歷有關。”

如此聽來，倒頗有一番見解，不過此刻寧輕顏可沒功夫與他戲說，只是心底里留下了一個比較好的印象便罷了。

“姜公子說得有理，不過本宮還有事情，便不與公子多聊了。”

她頷首，微微一笑，便扯了扯如畫的袖子，打算離開了。

那姜生也覺得有趣，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上仍舊拿著的宮裝便是一清二楚，打扮得如此隨意怎會有什么事情呢，不過他倒是不愿意將謊言戳破。

寧輕顏沉住心情，與如畫往前踱步，心思恍然，腦海中仍舊浮現出那個男子清澈儒雅的笑容，沁人心脾。

真不像是個普通的花匠，看其穿著打扮，舉止行動，全身都透露著一股貴公子的氣息，然而那眉宇間卻有著不屬于自身的成熟與憂傷。

寧輕顏淺笑，踩在那小碎石子，路過那長長的石階，踩在了柔軟的草甸上，這才回神看著周遭的景物來。

勤政殿四周布局緊湊而精巧，眼前便是個花園，亭子上還寫著浣花亭，倒是極其文雅，南北深八十米，東西闊一百四十米，但古柏老槐與奇花異草，以及星羅棋布的亭臺殿閣和縱橫交錯的花石子路，使得整個花園既古雅幽靜，又不失宮廷大氣。

特別是中心那一棵碩大無比的桂花樹，樹干特別粗壯，上面布滿了一些密密匝匝的桂花兒，香飄肆意，在下面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全然都是桂花兒。

寧輕顏看了一眼，觀察了一下這棵老樹，發覺從旁邊的樹杈上便能躥上去，正好能夠摘那些香味撲鼻的桂花兒。

嬌俏的笑容一閃而過，她瞪大了圓潤的眸子，將身上的宮裝扔在了如畫的手中，“拿著，看本宮爬上去，采些桂花給你做胭脂！”

那模樣的確是嬌俏可愛，是人都忍不住看一眼她腮邊的緋紅。

如畫有些擔心，四處看了看，發現沒有人，便說，“小姐，你還是小心點吧，莫傷了身子。”

畢竟那斷腿才剛好，這便爬樹，她都懷疑自己是否對了，把娘娘給招了過來。

然而寧輕顏卻是全然不管，直接擼起了衣袖，氣勢很足，軟鞋蹬著樹干，一把抓在那老樹疤上，小巧的身子慢慢地爬到了大樹叉上。

桂花如此之近，香飄肆意，真讓人流連忘返了。

寧輕顏一瞬間居然彌散了心智，只顧感受那浩瀚的花海，細嫩柔滑的小手卻是伸了過去，輕輕地摘下了一朵來。

黃色的桂花嬌俏迷人，倒是十分得可人。

寧輕顏小小的心被一瞬間滿足了，垂著眸子，感受著花香四溢。

猛地，一個生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在做什么！”

這熟悉的聲音讓她全身猛地一顫，手中的桂花飄落，還未來得及反應，小小的衣袖便被人抓住，硬生生地扯了下來，跌在了那柔軟的草甸上了。

寧輕顏抬起頭來，迎面便看見秦涼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眸子溫熱薄涼，讓她心猛地抽緊。

“怎么……了？”

她擠出了一個笑容，低下頭來便看見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直呼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