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南一愕。
別說,這里的自然氣候與熱帶植物,看上去真有點滇西的樣子。
“可這里不是滇西。滇西——我們都回不去了。”
阿麥聽她語帶嘲弄,手指卻攥在一起,慢慢道:“只要愿意,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是滇西。”
今天阿麥說的話,蘇小南不太理解,可她不敢光明正大的“深挖”,就怕不小心被“隔墻的耳朵”給聽了去。于是,只是笑笑,雙手反抱住脖子,左轉(zhuǎn)轉(zhuǎn)腰,右轉(zhuǎn)轉(zhuǎn)腰,活動活動身體,笑吟吟一嘆。
“行!這里你是老大,你說什么都是對的。”
阿麥看一眼她白蔥似的指節(jié),“走吧!”
蘇小南一怔,“去哪里?”
阿麥頭也不回,“跟我來!”
這個院子里有不少的守衛(wèi),蘇小南跟著阿麥回屋的路上,發(fā)現(xiàn)不少荷槍實彈的家伙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這讓她對目前的處境又憂心了幾分。但不知道阿麥到底是哪方的人,也不敢貿(mào)然相問。
于是,她亦步亦隨地跟著,就這樣來到了阿麥的臥室。
“來這兒做什么?”
阿麥眼神一閃,“這幾天,你就住在這里。”
額!蘇小南不解地望他,“那你呢?”
阿麥面不改色,“跟你一起。”
我靠!說得好有底氣。
蘇小南就像被雷劈了似的怔在原地,偏著頭看他,許久都沒有吭聲。
阿麥緩緩走過來,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地方小,不要介意,將就一下。”
地方小,也不是她需要與他同住一間房的理由吧?
蘇小南至今為止還是懵逼的,完全不能理解這位兄臺到底存的什么心。
如果說他當(dāng)真火氣旺盛,那天晚上不是找了姑娘試過身手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差點把樓板都震塌了嗎?這不過短短兩天過去又熬不住了?那不該讓陸明厲想辦法給他找女人么?
為什么打她的主意?這不合理。
不!他喜歡她——這個理由一想,又似乎很合理。
蘇小南臉頰莫名有點燒,被他似笑非笑的目光盯得有點受不了。
“我還是回地下室去吧。”
她說著就要轉(zhuǎn)身,阿麥卻不疾不徐地笑,“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都去不了。”
這么淡定的他,讓蘇小南著實惱火,她猛地調(diào)頭,惡狠狠地瞪過去:“你至于么?我們就算路不同不相為謀,畢竟曾經(jīng)還是做過好朋友的人,你為什么非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阿麥沉眉,“跟我在一起,就是你的絕路?”
蘇小南心里生著氣,哪里顧得別人的自尊?
她想也沒想就辛辣地懟了回去,“跟你在一起,不僅是絕路,還是地獄。多呆一分鐘,我就雞皮疙瘩掉一地。我說跛爺,咱能不能有點尊嚴(yán)了?我不喜歡你,這還需要我特別說明嗎?對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死纏爛打,甚至使出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你要臉不要?”
她生氣的時候,嘴巴格外靈活。
這一番話幾乎都沒有停頓,利箭似的插向阿麥。
他聽著,慢慢變了臉色,可姿態(tài)卻沒有改變,雙手甚至慢慢下滑,捏住她的指節(jié),在掌中慢慢加力。
“就算是修羅地獄,恐怕你也只能陪我渡過了!”
~
跟一個不喜歡的男人住在一起,對女人來說肯定是修羅地獄的。
蘇小南沒有辦法選擇,因為門外就有幾個拿槍的守衛(wèi),他們監(jiān)視著她的一言一行,但并不阻止阿麥對她的為所欲為,這讓她心底十萬噸的怒火又涌向了陸明厲——她的親爹。
這是一個什么畜生啦?就算他不肯承認(rèn)她,也不該拿女兒不當(dāng)人吧?
就為了一個破密碼,就這樣把她無償交給跛爺“使用”了?
如果可能,哪怕受萬箭穿心之痛,蘇小南也愿意回爐重造,不與姓陸的扯上半點關(guān)系。
然而,她不僅選擇不了出生,也選擇不了目前的命運。
她無奈地成了阿麥的“小奴隸”,整整一天,都不得不寸步不離地跟在他的身邊,影子似的陪著他。這個據(jù)點是曾經(jīng)顧心怡居住過的,跛爺也曾長期在這里駐扎過,因此,這里有他留下的很多私人物品。也是在這個時候,蘇小南才更加徹底的了解了這個人,知道他涉獵那么廣泛,不僅會拿槍殺人,還會畫畫下棋、甚至彈琴寫詩——
“如果出生在古時候,你也算得上一個風(fēng)流才子了。”
聽著她的諷刺,阿麥?zhǔn)煜さ貜椫撉伲阪I上十指如飛,“我這個樣子像劉阿斗,還是像李煜?”
蘇小南抱臂坐在沙發(fā)上看他,“他倆有什么區(qū)別?反正都一樣亡國的命運。至于你嘛……好像有點自視過高了?不是我說你,就你那個破集團,不過就一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的下三濫組織,憑什么跟人家相提并論?”
她可謂使足了十二分的力氣損他、罵他,不遺余力。
阿麥聽著,卻不動怒,只謂嘆一聲,“也許吧。但我跟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看著自己辛苦打下來的江山落入別人手上,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蘇小南抬了抬眼,“怎么會沒有?你至少還有夢啊!?你不是一直在做夢把死神從三叔手里奪回來,再一展雄風(fēng),為非作歹,繼續(xù)做一條人人唾棄的蛆蟲么?”
連蛆蟲這樣的詞都用出來了。
這就是蘇小南,毫不客氣,不留情面。
阿麥聽著,放在鋼琴聲上的手指頓了頓,曲子慢了好幾個拍子才漸漸恢復(fù)正常。
“你在我面前,總是這樣肆無忌憚。”
“呵呵。說笑了。”
“你倚仗的,不就是我喜歡你嗎?”
“……”喜歡?這樣的喜歡,還是敬謝了!
蘇小南心里尋思著,卻不吱聲,只拿一雙冷眼斜睨他。阿麥不看她,手指認(rèn)真地彈著琴鍵,仿佛沉浸在那幽涼的曲聲里,好一會兒才又慢慢吞出一句,“這個世界上,你是唯一一個可以傷害我的人。”
“……”
對這種狀若深情的話,蘇小南不想回應(yīng)。
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也不適合討論這些東西。
她唇角扯了扯,百無聊賴地聽著跛爺一個人演奏的樂曲,慢慢地靜下了心來,即使她不懂音樂,但基本的曲調(diào)感情還是可以感受的。
他的曲子里,充滿了悲涼、痛苦、不可解脫的困惑——
那情緒伴著琴聲鉆入她的耳朵,讓她避無可避,慢慢竟墮入其間。
~
在他們的修羅地獄里,白天不管多少壓抑,都還是好過的。有吃、有喝、還有免費的鋼琴曲可以聽……但到了晚上,那就不一樣了。
天光漸暗,天地籠罩在一片黑幕當(dāng)中,房間里點亮了璀璨的燈光,桌子上擺滿了精致的飯菜,如果忽略眼前的處境不談,這真是一個空氣清新又浪漫多情的夜晚——
蘇小南慢悠悠吃著晚餐,看對面動作優(yōu)雅的阿麥。
“剛認(rèn)識你時,以為你是蠻漢,沒想到吃相這么好。”
“你剛認(rèn)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樣。”
“也對!”蘇小南莞爾一笑,“那時候的跛爺,不是阿麥。嗯,我記得你的臉,特別有性格。”
“沒嚇著你吧。”他頭也不抬。
“還好。”
“你是個勇敢的女人。”
“多謝夸獎!”
“所以,今天晚上,你應(yīng)該也不會害怕。”
“……”今天晚上?
蘇小南咬著食物抬起頭,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審視他,“你非得這樣?”
“嗯。”阿麥優(yōu)雅地擦了擦嘴,不看她,“春宵苦短,你快點吃吧!吃完我們散散步,消消食,好回房睡覺。”
睡你個大頭鬼!
蘇小南滿肚子都是怨恨的惱意。
然而人在屋檐下,她不得不低頭,而且也不是那種為了貞節(jié)可以一死明志的烈婦。哪怕再受不了這樣的挑釁,她也要把力氣留到?jīng)Q一死戰(zhàn)的時候。于是,她一言不發(fā)地低頭,恨不得一口氣把胃都填滿了,一副有了今朝沒明日的自棄樣子。
這樣一直撐到晚上回到房間,看到坐在床側(cè)的阿麥,她一個不慎就吐了。
“嘔——嘔——”
她捂著胃直沖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一頓狂吐。
好一會,快把膽汁都吐出來了,才聽得背后他幽幽的聲音。
“我就這么令你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