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在市郊。
蘇小南跟江月接上頭,沒有直接去見桂倚秋,而是招了那個護工來問情況。
根據護工描述,桂倚秋今天突然小便失禁,還一共發生三次,搞得她有些措手不及。
在桂倚秋剛剛高位截肢那段時間,小便失禁是常有的事,可自從轉到療養院后,一次都沒有過。
她當時有點生氣,把桂倚秋狠狠訓了一頓。
不過,離開病房送床單被褥去洗衣房的時候,她想著桂倚秋行動不太方便,也就沒有忍心喊醒另外一個同事,徑直離開了。
前后不過十分鐘,等她回來就不見人了,樓上樓下的找,怎么都找不到。
她們有點害怕,正準備給保衛股打電話,桂倚秋又自己出現了,笑瞇瞇地說是想出門透透氣,看到一個生病的老爺爺好可憐,就陪他在花園里走了一會。
走?
蘇小南眉頭越蹙越緊,“她腿腳不方便,怎么走出去的?”
護工沒有盡到責任,有些愧疚,低下頭,不敢直視冷著臉的蘇小南。
“最近我們一直在為她做康復治療,她也比較配合,已經可以拄著拐杖在小范圍內行走了,而且……我們為她準備了一個輪椅,療養院電梯可以直達底樓,她可以從無障礙通道出去……非常方便的!”
為桂倚秋做康復治療和配備輪椅設施,都是經過蘇小南同意的。
一是出于人道主義精神考慮。
二么,也是想為桂小姐創造一些幫助“恢復記憶”的機會。
這不,桂小姐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蘇小南冷笑一聲,沒有為難兩個護工,只囑咐她們不要告訴桂倚秋她來過的事,也不要在她面前表現出什么異樣,該做什么還做什么。
然后,她立馬去開了介紹信,調取到了療養院的監控。
結果很有意思,監控視頻只拍到蘇小南轉著輪椅走向花園的方向,以及她再一次進入監視畫面的鏡頭。
而那大半個小時里,她在花園里面做了什么,一無所知。
因為那里面沒有監控。
找不到線索!但蘇小南并沒有灰心。
畢竟她動了,總比她一直不動強!
晚上,蘇小南把兩只小包子哄睡著了,回到房間泡了一個香噴噴的泡泡澡,又挑了一件比較容易讓安公子來情緒的睡衣,就躺入了被窩里,給他發信息。
“被窩已溫,只等陛下就寢了!”
“朕今日不翻牌子。”
“!”蘇小南咬牙,“今天是月圓之夜,我是中宮!”
“……又叫朕來吸血么?”
“我咬死你啊我!”
“把咬字拆開——可以。”
如果可以,蘇小南真想沖入他房里把他揪出來暴揍一頓。
然而,她到底是一個顧全大局賢良淑德的中宮皇后不是?目前形式這樣,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和“阿麥”私底下的“貓膩”,只得向他服軟了。
“可!窗戶已開,妾身正盼,陛下速來!”
自己選的男人,含著淚也要睡到最后——帶著這種信念,蘇小南在安北城意態閑閑地翻窗進來,并冷著臉把涼氣一股腦帶入她溫熱的被窩,還把她抱得緊緊的時候,并沒有生氣,只是說話算話,一口就咬了下去。
“嘶!”安北城抽氣,“說好的把字拆了呢?”
“拆了還不能合上咋地?”蘇小南咬完,看他肩膀都有了牙印,總算消了氣,又一拳砸在他心窩上,“我有正事要說。”
“……”安北城唔一聲,“愛妃請講!”
蘇小南沖他齜一下牙,把桂倚秋的事情說了一遍。
安公子果然是個老司機,聽完當即問她,“同一個監控里,有沒有她說的老爺爺?”
蘇小南不高興地嗤一聲,“你真相信她失去記憶,好心安慰老爺爺去了?明顯胡謅的好不好?”
安北城平靜地看著她,順便把她往懷里一裹,“看來你這兩天為你妹妹的事操傻了心,連基本的意識都沒有了。”
不管有沒有那個“老爺爺”,在桂倚秋出現過的監探畫面上出現過的人,都有調查的價值。
他懂的,蘇小南當然也懂。
“你說得對!”她疲憊地揉了揉額頭,懶洋洋貼著他,語調軟了下來,像只慵懶的貓,“所以,我已經交代下去了,對那半個小時內進出過花園的人,逐一調查。”
然而,療養院什么地方?老爺爺多如牛毛。
今天天氣也不錯,冬日暖陽里,去花園里的老爺爺就更多了。
人多,事情復雜,還需要警方的協助,調查起來更需要時間。
“都安排好了,安公子,對你的股長,你要放一百個心!”她說完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又道:“不過,我更傾向于桂倚秋在撒謊。”
一個人裝瘋賣傻這么久,依她的性格肯定坐不住了。
“不是別人主動聯系她,就是她想辦法聯系別人了,這貨就不是一個肯安份的人!”
安北城似乎認可她的看法,卻沒吭聲。
目前這個案子她負責,安北城的心思主要在袁非那邊,兩個人同一條線事情卻不同,因此蘇小南也沒有再與他深入討論,轉而問他,“袁非那邊情況怎樣了?”
安北城眼皮微微一垂,冰涼的唇幾乎快要貼著她的腦門了,“在拼毅力!”
這個怎么講?
蘇小南似懂非懂,狐疑看他。
安北城斟酌一下,“他找我的時候,給我名片,亮出底牌,就是把命交給我手上了。敢這么冒險。一方面是出于對我……也就是跛爺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一種試探。”
“試探你的人和心,還屬不屬于死神?”
嗯一聲,安北城沒有明言。
袁非這種冒出頭的,當然不會是大魚。
但敢把袁非和貿易公司一并當成誘餌的,肯定是最大那一條魚。
安北城說:“目前可以肯定的是,袁非背后的人是,是死神集團的三號人物。他管那人叫三叔。”
三叔——
蘇小南莫非想到了安北城的三叔。
當然,不可能這么巧。安正澤以前還是正經的生意人。
蘇小南抿一下唇,思索著問:“那么,他既有可能是為了迎跛爺回去,重新執掌死神集團的大旗。也有可能是為了……除掉他?”
安北城贊許地看著她,點點頭。
那天袁非在賓館里告訴他,他是認真的,當然不是對蘇薇,而是代表他的誠意。
——死神目前一盤散沙,兄弟們都盼著跛爺回去主持大局,三叔也很需要他。
安北城當時沒有確切的回復,出了蘇薇的事兒,袁非那邊也好幾天沒有動靜了。
將事情聯系起來一想,蘇小南突然有點著急了,從他懷里坐了起來,“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辦?”
安北城眉一沉,看一眼她春丨光外漏的領口下一片白膩的肌膚,淡定地把她拉下來重新躺好,雙臂緊緊一束,方才輕描淡寫地回答。
“以不變應萬變!”
“如果他不變呢?”
“……不可能!”
安北城篤定的樣子,自負而傲冷。
“你見過不想喝水卻在河邊低頭的牛嗎?”
“額!”也許人家想吃草呢?
蘇小南翻個白眼,沒有反駁。
卻沒想到,安北城的話很快就得到了很好的應驗。
第二天,她上午去派出所為蘇薇失蹤的事報警,晚上安北城那邊就有了袁非的消息。
他聯系安北城說:“三叔想約你出來見個面,當面談!”
等了這么久,終于等來了大魚,蘇小南神經頓時興奮起來,恨不得立馬抄家伙去把人一網打盡。
然而安北城卻淡然地拒絕了,“夜深了,不方便!”
袁非笑:“三叔說了,只要爺有心,哪個時候方便,哪個時候見他都行。”
安北城沉吟一瞬,突然幽幽地嘆,“回不去的江湖,走不完的彎路。我都這樣了,簡單生活是最好的選擇。我相信你們,沒有我,會更好!”
明確的拒絕,很符合跛爺出獄后的心理。
可蘇小南卻大惑不解。
明明他那么想揪出死神余孽,為什么不去赴約?
心下焦急,她豎著耳朵聽結果,以為袁非會再勸勸他。
哪里料到,袁非虛與偽蛇地感慨幾句,就掛掉了電話。
“為什么?”蘇小南扳著安北城的肩膀,一臉不解,“你說話不給人家留余地,不是把后路都斷了?”
“放心!”安北城懶洋洋摩挲著手上的茶杯,“沒有機會,他們也會創造機會。”
“萬一你的拒絕正中三叔下懷呢?也許他正找不到一個借口把他踢出局呢?這下好了,你自己拒絕了,他心里那個美啊。你不回去正好,人家坐穩江山了,死神的天下就是他的天下了!”
安北城薄唇一挽。
斜斜看過來,隨即,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從古到今沒有一個謀朝篡位的人,可以在前朝皇帝沒死前,睡得安枕!”
這個比喻——
好吧,很形象,很絕。
跛爺還在,就有威信在。那么三叔在死神集團內部,肯定會有所忌憚。
他想坐穩那把椅子,總得把事情解決得漂亮了,讓底下弟兄心服口服才行吧?
事實證明,安公子是一個算無遺策的人。
蘇小南找妹妹的事情還沒有著落,他就再一次被人家“找到機會”了。
——療養院。
陪著蘇小南去做司機的“阿麥”,在桂倚秋的房間里,接到她親手遞上來的一張字條。
“囚鸞在我手上。只求一聚,共商大計。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