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被巨浪擊中,蘇小南怔在當場。
她不是陸啟,她沒有過陸啟所經歷過的經歷,所以她沒有資格評判他的對錯。
也不希望因為過往影響他的現在,他的健康——
“陸啟,不論怎樣,我是希望你好的。至少,我們是同學,朋友。”
“是。”陸啟微笑,“至少,我們有過共同的青春歲月。”
門就在這個時候開了。
伴著一絲涼風進來的是安北城。
他高大的身軀,冷峻的面孔,給這間病房帶來了不可調節的逼仄。
“小南,去找醫生問問啟子的情況,順便讓他出具一份診斷報告,拿回隊上給他請假!”
蘇小南心里一緊,看他目光涼涼,動了動嘴皮,沒說什么,徑直出去了。
……
病床上的陸啟,看她身影消失在房間,努力拼湊出一個微笑。
“把她支開,是想給我說什么?”
安北城慢條斯理地走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沉沉。
“男人間的事,得由男人來解決。”
陸啟似笑非笑,“我們有什么事?”
“你讓我欠你一個人情,準備讓我怎么還?”
“我不需要你還。當然,也不需要她還。”
“哦?”安北城眉梢一沉,“因為你需要的,她給不了,她能給的,你不需要?”
這是聽見了,還是心有靈犀?
陸啟輕笑一聲,撫著胃的手松開,覺得心里頭舒服了許多,不置可否地岔開話。
“你能幫我的,就是在我請病假這段時間,不要把我開除——紅尖,我還是很喜歡的。”
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落入安北城的耳里,讓他面色更為凝重了幾分。
沉默、沉默。
兩個男人對視著,某種古怪的光芒在彼此中間流轉……
好一會兒,安北城慢慢起身,低頭睨視他,拍拍肩膀。
“好好養病!紅尖需要你——”
陸啟眨一下眼,“你需要我嗎?”
安北城微微抿唇,沒有回答他,俊臉上有一絲無奈,“這么孩子氣的話,聽上去像六歲的啟子。”
又是一聲輕笑,陸啟抬眸望定他,“其實,你們真不用感謝我。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一是欠你,二是……畢竟我有一半的血液是姓安的。如果我媽還活著,她不會袖手旁觀的——”
這一點,是實事。
安家的子孫從小接受的教育如此。
可安北城不能因此就不感激陸啟的付出。
他放在陸啟肩膀上的手捏了捏,重重的,一下,又一下,停住,聲音沉沉。
“啟子,除了蘇小南,無論是什么,你要,我都可以給。”
“很大方!”陸啟揚起唇角,輕輕地笑了起來,“可除了她,我什么都不想要。”
安北城漆黑的眸,宛如深潭,神情瞬間變得危險。
“那么——恕我不能拱手相讓了。”
——
有了陸氏的注資,哪怕注資的行動尚未實施,對安氏的影響也是巨大的。
就在陸氏集團發布消息的第二天,安氏的股票觸底反彈,扯出一個大紅的漲停線,讓安氏上下欣喜莫名,籠罩許久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可案子的事兒,還是懸而未決,安北城早上起床就離開安氏出去了。
蘇小南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帶著兩個孩子百無聊賴地等了兩天,她有些坐不住了。
“安北城,我們什么時候回景城?”
“大概還需要兩三天。”安北城凝視她:“你有事?”
他目光有些涼,冷颼颼的,并不那么親近。
好像從那天醫院回來就這樣了,蘇小南有點緊張,也不好去問他那天她離開后,他跟陸啟說了些什么。
沉默一下,她說:“我在想,我們今兒要不要去醫院,再探探病?”
昨天晚上她聽安正邦說,這兩天陸啟的情況并不好,那天雖然搶救及時,人活過來了,但他身體受損嚴重,這兩天反復高燒,東西也是完全吃不下,就算喝點水也能吐出來——
這讓她非常擔心。
不管怎么說,他也是為了安家。
而且,他們是同學,朋友,她覺得有必要去看看。
但因為安北城,這想法憋在心里,她之前一直都沒敢提。
沒曾想,她鼓起勇氣說了,安北城并沒有生氣,只是臉色冷下不少。
“你是不是覺得,欠他很多?”
這是要跟她討論的意思?
蘇小南摸不透男人的心,小心翼翼地一笑:“也不算吧,就是覺得安家這件事,多虧了他幫忙,而且……他差一點把命都丟了,現在情況也不好。咱們人在京都不去關心,于情于理似乎都說不過去。”
“你對安家的事,什么時候這么上心了?”
冷不丁的反問,帶著安北城淡淡的冷嗔,不知是吃醋,還是生氣,竟讓蘇小南無言以對。
考慮一瞬,她說:“安北城,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我們不是夫妻么?我不想瞞你,我是關心他,可這種關心,無關男女之情,只是出于道義——我以為你應該懂我?”
“蘇小南!”安北城連名帶姓地叫她,卻不是責怪,也不是針鋒相對,只是像詢問一般,聲線冷冽得似乎每一個字都帶著難過,“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沒用?”
這從哪里說起?
蘇小南愕然片刻,搖頭。
安北城淺瞇著眼,那深深的眸底似乎深埋了無數的情緒。
“你是不是認為,我想了這么多辦法,結果還得靠陸啟用生命來相助——他比我更男人,更有本事?”
“……”
蘇小南哭笑不得,抽搐一下唇,一把拽住他的手臂。
“安二爺,你腦子被外星人入侵了吧?這都說的什么鬼玩意?”
安北城斜斜掃她一眼,慢吞吞坐下來,雙手摩挲著扶手,并不解釋,突然換了畫風。
“陸啟的自殺,我沒有想到,如果事先有苗頭,我會阻止。因為我不想欠他。而且——”
慢慢轉眸,他冷冷說:“我還要告訴你,就算沒有陸啟,我安北城一樣可以擺平這一切。”
“……”她真的沒有那個意思啊!
蘇小南心里一陣嗚呼哀哉,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得通了。
吃醋的男人真可怕!
安北城面色肅冷,“我為什么沒有急著出手——是為了囚鸞鎖鳳。”
這……什么意思?
難道真相并不是她看見的樣子?
是啊!他是安公子啊,又怎么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安北城同志,我再說一遍,我對陸啟沒別的心思,對你——如果還需要我來解釋這份感情,你不覺得這本身就是對我們感情的侮辱?”
安北城冷臉微僵,卻依舊是說不出的傲嬌。
“蘇小南同志,感情也是需要溝通、磨合的。你不說,誰知道?”
我靠!蘇小南服氣了,“難道要我一天說一次我愛你,你才相信我愛你?”
安北城冷聲,“并無不可。”
“……”
這分明就是要挾,赤裸裸地要挾她嘛。
如果她馬上說,那太沒面子了。
如果她不說,好像還真就心虛了似的。
蘇小南嗔怪地瞪著他,正在猶豫,事情的轉機就來了。
還是那個不速之客——安正澤的律師,嚴各。
只不過這次與以前不同,他進門看到安北城,啥也沒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安公子,我錯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