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東？
心里一悸，蘇小南第一時間就沖了進去。
男廁所的構造一直比較神奇，與女廁所有著明顯差別，但蘇小南來不及觀察……
狹小的衛生間，并不十分干凈，一股子嗆人的氣味充斥在空間里，夾雜著一種森冷冷的詭異氣息。
那是蘇小南從東東的眼神中感受出來的。
他盯著便槽，小小的身子一動不動，似乎在強撐著驅散某種恐懼……
“媽媽……”
“東東，怎么了？”
蘇小南已經沖到了東東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調頭就看到了便槽里的景象。
沒有沖刷過的便槽里面，一片紅艷艷的血漬，濺出一種令人惡心的形狀，一滴滴順著便槽往下淌。中間有一件孩子的外套，綾亂地丟在里面，被鮮血和尿液濕透了……
天啦！哪個挨千萬的干的？
蘇小南呼吸一緊，抱住東東，拿手蓋住他的眼睛。
“別怕！兒子，別怕……”
不對！她聲音沒有落下，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回頭又看向便槽。
一顆心不住往下墜，她像被人突然扼住了脖子，幾乎不能呼吸。
那件外套好眼熟……
今天宇宇身上穿的，好像就是這件？
蘇小南記得不太清楚，卻很確定宇宇的衣服前胸有一個哆拉A夢……
“東東，你別睜眼，別看啊�！倍谥鴥鹤樱肓讼耄櫜坏门K，伸手就想去拉那件外套，以便確定到底是不是宇宇的那件外套……
“媽媽！”突然，衣袖被東東拉住了。
孩子尖銳的聲音，嚇了蘇小南一跳。
她飛快回頭，這一看，心臟聚然一停，差點不會呼吸。
“宇宇��？”
一個小孩子就躺在窗臺上，也許被掐過，被溺過，身上濕漉漉的還在淌水，小臉完全浮腫了起來，幾乎看不清五官，也幾乎沒有聲息，連哼聲都沒有……
可蘇小南還是很快就確認了，這個沒有穿外套的小孩子，正是梁曉彤的兒子梁宇。
“宇宇！”
這一刻，蘇小南不是沒有猶豫的。
在這個幫扶老太太都可能被碰瓷的社會，梁宇出了這樣的事，正巧被她碰見，很有可能好心救人的結果是沾上手就脫不了身……
可見死不救，她又做不到。
于是，遲疑一瞬，她沖向了窗臺，想把宇宇先抱下來。
然而，不待她走近，窗臺外面就傳來低低一聲沉喝。
“不要動！”
陌生男人的聲音，重重撞入耳朵，蘇小南下意識轉身擋在東東的面前。
“誰？出來——”
這個天陰沉沉的，廁所里光線不好，窗臺那個方向更是逆光。
那個男人就躲在日光照不到的地方，以一個畏畏縮縮的姿態慢慢出現在蘇小南的面前，一只手按住宇宇的小身子，另一只手上居然舉著一把槍。
“你不要喊！不然我殺了你們！”
有槍？蘇小南一怔，心驟然收緊……
窗戶大開著，冷風吹進來，仿佛要把空氣中的水汽都吸干，讓她呼吸都困難。
瞥一眼窗臺上吹著冷風不知道死活的梁宇，蘇小南擋在東東面前，慢慢地舉起雙手。
“你不要激動，先放下槍，我們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你都看到了……我要你死……要你死……”
“先生，這位先生，你別沖動，先聽我把話說完……”
“叫你不要動！再動，老子開槍啦！”
“好好，我不動！”
蘇小南舉著雙手，連眼睛都沒眨。
可歹徒似乎并不滿意，揮舞著手上的槍，又吩咐他。
“你……讓你背后的小孩兒過來……”
“為什么？”蘇小南死死盯住她，母雞護小雞般擋住東東，笑得勉強，“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先生……”
“這樣你就不會亂叫亂喊了！快，叫小孩兒過來！我要離開這里。”
他是想讓東東做人質離開？
那么……宇宇這是兇多吉少了？
蘇小南心里一沉，盡量緩和語氣，“先生，我們母子兩個只是路過，馬上就走，我保證，我們就當什么也沒有看見……”
她盡量拖延著時間，尋找救援的機會。
“我不相信你……你們這些狡猾的人……快點……讓小孩兒過來，要不然，我就開槍了……”
歹徒聲音顫抖著，似乎話都說不利索，拿槍的手，瑟瑟發抖著指向蘇小南，樣子比她還要緊張……
前面是窮兇極惡的歹徒，還有生死未知的梁宇，背后是沒有吭聲卻緊緊揪著她衣服明顯緊張害怕的兒子，蘇小南覺得肩膀上沉甸甸的，壓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東東……”她身體擋住東東，低低叫了兒子一聲，然后面對歹徒，沉聲說：“你不要怕，有媽媽在�！�
“好�！睎|東扯著她的衣服更緊，“可是媽媽……我還是怕！”
“別怕，寶貝別怕！”
蘇小南身體挪了挪，轉頭深深看了東東一眼，轉頭又對歹徒笑。
“你想離開，其實一點也不難，我熟悉這間醫院，你別動我兒子，我會配合你的�！�
“你？你要怎么配合我？”
“我過來給你做人質�。课也槐刃『豪�？”蘇小南笑著向前走一步，又努嘴看向梁宇，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你這么對一個孩子，跟他家多大仇多大恨啊？我勸你，小矛盾就想開一點，放過孩子，你頂多是一個故意傷害，如果孩子真出什么事，你就是故意殺人……那后果可就不一樣了。”
“……你閉嘴！”那人盯著蘇小南，突然舉起槍，“過來！不要逼我……趕緊讓孩子過來！”
對于這種亡命之徒來說，殺一個人和殺兩個人沒有區別。
蘇小南并不想真正激怒他，尤其有兒子在身邊的時候……
“先生，你有孩子嗎？你知道……讓一個媽媽交出她的兒子，是多么殘忍的事嗎？”
“……少哆嗦！快，快點照做！”那人似乎有些急了，說話也結巴起來。
“媽媽……”東東小小的身體，又在她身上蹭了一下。
蘇小南知道兒子害怕，拍了拍他，眼睛一瞇，又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先生，這里是十樓，外面沒有退路。你如果不愿意聽我的話，是逃不出去的……”
“叫你不要動，你在作死？”那人像是生氣了，惡狠狠地看了她一下，突然激動了起來，聲音幾乎帶上了哭腔，“你不要過來，讓孩子過來……我警告你，你再走進一步，我就把孩子從這里丟下去。”
被他抓在手上的宇宇，先前一直沒有動靜。
這個時候被他一扯，突然醒來，看見是蘇小南，無神的雙眼里閃過剎那的星輝，聲音卻虛弱不堪。
“……姨姨，救……救我……”
孩子的聲音，嬌脆柔軟，任何一個做母親的女人聽了都狠不下心不救。
蘇小南胸口怦怦亂撞著，如鯁在喉，連呼吸都不太順暢。
“別怕！宇宇……”她張開雙手按歹徒示意一下，表示自己無害，然后低聲問：“這位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要什么？孩子是無辜的啊。這樣好不好，你放了孩子，我給你錢，你要多少就行，我還會幫你離開……”
“你騙人的！我不信你！”歹徒情緒越來越激動，像角斗場上的斗士一樣虎視眈眈地看著她，重重喘著粗氣，一雙瞪圓的眼睛里，除了兇狠，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無助，“不，我不要錢……我不要錢……我要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