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雷荊山輕輕點頭，也有點局促不安。

“我就來看看，看看你睡了沒有。”

這樣的回答，在這樣的夜，本身就有些曖昧了。

安瑜聽了，耳尖微燙，心如小鹿亂撞，怦怦的響，不由掃了小婁一眼，輕咳一下。小婁是個懂事的家伙，沖她擠了擠眼，舉著洗面奶和面膜說了一聲謝謝就逃也似的走了。

就剩他們兩個了。

一個門里，一個門外，四目相對。

安瑜是影后，可在喜歡的男人面前，怎么都演不了——

無法鎮定自若，無法從容大方……

沉默一下，她捋頭發低目。

“你……進來坐吧……”

“方便嗎？”雷荊山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話音未落，就像被閃了舌頭，又趕緊止住話，尷尬地笑笑，“好。坐坐。”

不進屋，那太矯情了。

畢竟兩個人都“做”過了，“坐”一下又有什么關系？

房間里很安靜，無風而動的窗簾，幽幽的女人香味兒……每一個地方似乎都寫著他們的過往。

他們第一次相見，就是在這個房間里。

不知不覺竟然過去三年之久了。

看一眼依舊赤著腳站在地板上的安瑜，雷荊山胸口也有些悶，一種無法形容的壓抑感，讓他再一次產生了恨不得逃離的感覺。

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可以勇猛無畏。

可在感情上，他總想做逃兵……

他不知道怎么面對安瑜，卻情不自禁說出關心的話。

“你把鞋穿好，不要凍著了。”

入秋了，天涼，這樣踩在地板上，肯定會冷的。

聽了這樣的話，安瑜卻笑了，臉上帶著不若她年紀的俏皮。

“我要你給我穿……”

“安瑜……”雷荊山輕輕一嘆，“你不小了，不要這么任性。”

“啥叫不小了？嫌棄我比你大是么？”安瑜哼聲，耍上了無厘頭，“英雄，你現在后悔已經晚了。曾經有一個選擇的機會擺在你的面前，睡或者不睡……結果，你選擇了睡。那現在后悔，哪里來得及？我這輩子都賴上你了。”

她向來是個大膽的女人。

不管是在生活中，還是那事上。

從開始到現在，雷荊山覺得自己都在被她牽著鼻子走。

……也是這種無法自主情感的感覺，讓他永遠琢磨不透這個女人，不知道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卻偏偏抗拒不了她的誘惑。

就像剛才她的微信。

她說要嫁給他……

這樣的決定來得毫無征兆，猝不及防讓他心亂如麻，興奮得差一點停止呼吸。

可下一秒，他就忍不住苦笑了。

安瑜跟以前相比變了很多，這沒錯。可現在的她更難琢磨了，一陣風一陣雨……

更何況，在安家出事的這個節骨眼上，雷荊山很難判斷她那些話是情緒不穩的沖動起意，還是僅僅瞬間涌上的情潮。

情緒來了，她就愛他發狂。

一轉頭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以前的安瑜是這樣的，現在的她……會變嗎？

“你怎么不說話？”安瑜微偏著頭，安靜地看他片刻，赤著腳一步一步踩過來，走向他，軟糯的聲音也離得越來越近，不停沖擊著他的心理防線。

“大雷子，你就這么討厭我？還是你真的怕安氏的事會連累你？”

“我沒有。”雷荊山是個憨直哥，最怕背上“連累”的鍋。

“那你為什么不理我？”安瑜不穿高跟鞋比他矮了近一個頭，說話時得昂著頭，這樣45度的斜視，為她姣好的容貌又加分不少……

雷荊山都不敢直視她了。

他怕，怕潛在心里的小怪獸會突然沖出來，不受控制的把她推倒再吃干抹凈……

手微攥著，他克制著情緒，“安瑜，我們的問題，我曾經都說過的，你也是懂的……”

“我不懂。”安瑜固執地別扭著，“以前你說，我們門不當，戶不對，生活方式、價值觀、人生觀、世界觀，通通都不一樣。那現在呢？安氏沒了，安家也岌岌可危……我還有什么？還有什么跟你不般配的？如果你說我是明星，那我可以息影……”

雷荊山苦笑。

那些什么生活方式不同的借口，不都是她自己說過的話嗎？

女人果然都是不講理的。

可他偏生對付不了不講理的安瑜。

因為他看著她的腳，那雙白皙粉嫩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就忍不住心疼。

“你先把鞋穿上……”

“我要你穿！”

“……”

雷荊山無奈，正要拿鞋，女王突然又發話了。

“我還要洗腳，我腳太冷了，血液都不通暢了……你看，你看，都凍紫了……”

哪有凍紫啊？

小腳丫還是那么美，一粒粒指節珠圓玉潤，美得似乎發著光，俏得讓雷荊山心臟如同擂鼓，不受控制地狂跳……

沒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安瑜這樣的誘惑吧？

命！

他想，上輩子一定是他欠了她的。

這樣想著，他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為她打好了溫水，在她嫵媚的撒嬌攻勢下，抱她坐在凳子上，然后奴仆似的蹲身為她洗腳……

“雷荊山……”

安瑜目光楚楚地盯著男人的大腦袋，一臉幸福。

“我是真的愛你。相信我，好嗎？”

“我——”雷荊山抬頭，手上頓住。

“你不用馬上回答我。”安瑜盯著他，唇角一勾，“我今天晚上跟你說的話都是當真的，也是用心的。我知道你會懷疑……所以我愿意給你時間考慮。一個月，夠了嗎？”

“……”雷荊山眉頭皺起。

“一個月不夠？那三個月？”

他依舊不吭聲，目光滿是疑慮，安瑜心往下沉。

“半年？不然一年?”

“安瑜……”雷荊山慢吞吞抬起手，扶住她的肩膀，就在安瑜怔忡時，突然動作一變，猛地托住她的腰凌空抱了起來……

他力氣大得驚人，不待安瑜回神，人就已經被丟在了軟軟的被子上。

“額！”她差一點被唾沫嗆住，“你做什么啊，我腳還沒洗完呢……”

雷荊山不答，目光深深地盯住她，然后托起她一只白生生的腳丫，凝目片刻，低頭一吻，噙住一個指頭。

“啊！”

安瑜像被雷劈了似的，身體一僵，傻住了。

他卻沒有放開她的腳，視線灼灼生光。

“好，我答應考慮一年。卻不是給我準備的時間，而是給你自己……安瑜，需要確定心意的人，從來都是你。”

“我不需要考慮了……”安瑜欣喜得連節操都不要了。

“不，你需要。”

雷荊山斬釘截鐵，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正如你所說，一個人的想法是會隨著環境和時間而改變的。現在的你想嫁給我，一個月后，三個月后，半年后，一年后的你……還會想嫁給我嗎？”

頓一下，他垂目，“安瑜，我不想你后悔。”

“大雷子……”

“但是你不要怕，不管什么時候，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安瑜眼窩一熱，眼眶就濕潤了。

俗套的情話，卻有著完全不俗的濃濃情義。

比她曾經說過的任何一句臺詞，都要動聽。

“大雷子……”她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他。

時隔數月，這個房間，又一次被她的熱情點燃……

秋意濃，卻如春暖。

~

第二天蘇小南剛到紅尖總部，就接到簡聰的命令。

“嫂子，今兒下午的大會，少尉以上軍官都必須要參加。”

大會？就是新官上任的大會吧？蘇小南心尖尖莫名有點犯抽。

“咱們中隊不要人值班嗎？我可以留下來……”

簡聰目光微閃，沒有正視她的眼睛，說得有些支吾，“嫂子，新隊長是來接替老大工作的，畢竟群龍無首也不好，對不對……”

“對啊！我也很歡迎的啊。”

蘇小南的微笑，讓簡聰覺得有些刺眼。

他揉了一下額，語氣放緩，“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他要求所有少尉以上的軍官都要參加……嫂子還是不要值班得好。”

“那……”她敬了個禮，“是！”

簡聰說的道理蘇小南是明白的。

只不過，下意識覺得心酸，為了安北城心酸，不想去感受那種人走茶涼后的熱鬧氣氛……

而且這件事情因為新隊長的到來，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以前安北城有事，是伍少野代理大隊長，現在上頭直接派了別人來，是對安北城以及他嫡系軍官有戒心了嗎？

蘇小南沒有求證簡聰。

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也許簡聰也在心煩。

下午兩點，蘇小南準時到了多功能會議廳簽到。

會議廳里鴉雀無聲，人人屏氣凝神。

安家的變故，安北城的變故，對紅尖人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變故？

蘇小南安靜地坐在第三排的人群中，默默看著大廳內……從陸啟、雷荊山、耿蕭然、簡聰等人臉上一一掃過，然后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幾個人進來了。

由伍少野陪同著走在最前面的人邵永。

那個曾經做過特派員，跟安北城不太對付的邵永。

也是一個熟面孔，真是有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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