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舒緩音樂的小酒館，溫馨的氣氛頓時變得殺氣騰騰。
莫暖與他陰鷙的目光碰撞片刻，眉頭一鎖，糾結得情緒有點抑止不了。
這個時候她有點后悔沒聽蘇小南的話，見到他們的時候就趕緊離開了。
明明想要更加堅強一點，勇敢面對他和他妻子夫妻恩愛的場面，也好讓自己死掉的心變得更加麻木……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受能力。
痛！
原來心會那么痛。
在他冷漠的目光中不停往下墜，好像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動似的。
“哎呀，我的天呀，破鞋露腳尖兒，老師讓俺交學費呀……”
一串搞笑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寂靜，也驚醒了莫暖的神智。
她從吳越臉上收回視線，低頭拿過包里的手機，看了一眼，唇角往上一揚，臉上突然就綻開了一抹明媚的笑容。
有些情緒是可以直接從表情感受到的。
看到電話那一瞬，莫暖的笑很迷人，就像心情瞬間變好，沐浴在陽光之中。
“喂，親愛的，怎么，才分開一天就想我了？”
那嬌滴滴的聲音，不同與喊蘇小南“親愛的”的時隨意，音調(diào)婉轉(zhuǎn)千回，似乎帶著一種化不開的情意，不用點明，已躍然紙上，瞧得對面的吳越目光一暗，喉結狠狠滑動一下，拿過筷子就給文嬌夾菜，一副柔情款款的樣子。
“來老婆，吃菜……”
“咯咯咯咯……你可真逗！”他那邊在曬恩愛，這邊莫暖卻笑個不停，打斷了他們的“秀”，聲音也突然就高了幾個分貝，“早知道這么好玩啊，我就過兩天才回來了。啊啊，好像給你一塊去嗨。”
她在跟誰打電話？
說得這么親熱，肯定關系不一般了。
吳越的笑容僵在臉上，筷子也停在半空。
那筷子上的菜晃晃悠悠，怎么都放不到文嬌的碗里，最后，輕輕滑落在桌子上。
“哎呀，你真是不小心。”文嬌捧著碗，手都僵硬了也沒有等到，看菜落在桌上，尷尬得恨不得鉆地縫，卻又不得不為自己圓場，“你手笨，下次別幫我夾了，我想吃什么，自己來就行。”
“好。”吳越僵硬一笑。
文嬌松一口氣，抽出一張紙巾，又湊過去給他擦拭嘴角，一副賢妻良母的表現(xiàn)。
一個空間，兩組鏡頭。
吳越那邊“郎情妾意”，莫暖這邊“妾意郎情”。
“哦，親愛的，那個牌子很好用對不對？”莫暖肩膀夾著手機，端起精致的小酒杯，和蘇小南輕輕碰了一下，然后湊到唇邊，淺抿著，笑容蕩開在臉頰上，讓她的聲音顯得更加溫柔多情。
吳越的臉，又是一沉。
“討厭！你越來越壞了。”莫暖嬌嗔一聲，突然壓低了聲音，一句話說得曖昧之極，“不過咱們用完還剩下八個，我可都數(shù)好的……咯咯……回頭我要發(fā)現(xiàn)少了，一定拿你是問。”
什么東西用完還剩八個？
她沒有說，可她的表情、神態(tài)，語氣卻說得很清楚。
分明是跟男人用過的避、孕、套。
一聽這話，蘇小南就樂了。看吳越那張俊臉黑漆漆一片，她也來了勁，顧不得莫暖正在講話，直接往她杯子里倒酒，順便把話題接了過來。
“暖暖，你在說什么東西？什么牌子？”
莫暖心領神會，瞄她一眼，“噓”了一聲，又沖她眨眨眼。
“還能是什么？小雨傘唄，那個牌子的相當不錯，體驗很好，回頭我介紹給你。”
“……”
蘇小南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么坦誠。
“你學壞了。”蘇小南一臉無語的樣子，心里卻樂開了花。
“……哎呀，國外那么開放，我想不學壞都不成啊。你別插話，回頭再跟你說！”
不管別人怎么看她，莫暖自顧自給“親愛的”煲著電話粥，當著眾人的面兒，親親熱熱地交談了至少十分鐘才道了再見。
放好手機，發(fā)現(xiàn)三個人都盯著她，她狀似不好意思地笑。
“媽呀，不好意思，這家伙聊起來沒完沒了，手機都發(fā)燙了。沒影響你們吧？”
吳越沉下眼皮不吭聲，文嬌尷尬地笑著說沒事，蘇小南卻借機問她。
“你親愛的怎么這樣多？這回又是哪個親愛的？喬治、路易斯，還是杰克？”
被她這句話逗樂了，莫暖咯咯一笑。
“都不對！我這個親愛的，是正宗的黑頭發(fā)、黃皮膚的中國人。”
“哦？”蘇小南跟她一唱一和，笑得一臉蕩漾，“什么時候認識的，怎么沒告訴我？”
“來不及告訴你啊。”莫暖低頭喝一口酒，笑得云淡風輕，似乎跟無數(shù)男人交往都完全不當回事，“回國前一天認識的，我不都告訴你了嗎？本來昨兒回來，有事耽擱了，就是為了他……”
“靠！原來有艷遇啊？怪不得！”
“姐長得這么美，必須有艷遇。”
“嘖嘖，果然重色輕友……”
蘇小南哼一聲，夾一個丸子慢條斯理地嚼著，完全不管吳越和文嬌什么表情。莫暖也知道自家姐妹是為了幫她討回剛才那一局的公道，自然樂得配合。
“沒辦法，閨蜜隨時可以約，艷遇一旦錯過，可就沒機會了。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對的，你看，一個難忘的夜晚之后，這帥哥的越洋電話就緊追過來了。而我，也可以悠哉悠哉地繼續(xù)跟閨蜜喝酒聊天……”
“你就嘚瑟吧。來，罰酒三杯。”
“三杯怎么夠？我倆這交情，怎么都得大戰(zhàn)三百回合啊？”
兩個人一問一答，都不需要事先演練就有足夠的默契，每一句臺詞都順溜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什么喬治、路易斯，杰克也真的存在過一樣……
蘇小南越說越開心，不看吳越的臉，卻很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xiàn)。
畢竟他跟文嬌的恩愛太假了，戰(zhàn)術也相當失敗。
不僅沒有氣著莫暖，反倒被莫暖氣了個七竅生煙。
這一局，他輸?shù)靡凰浚y道就不想扳回一局？
然而結果讓蘇小南失望了。
從那一通電話開始，吳越再沒有講一句話，對文嬌也不再有假意的溫情，除了沒有拂袖離開之外，他整個人都游離在狀態(tài)之外，神思也不在了，自顧自喝著酒，存在感很低……
除了，那一雙眼。
冰冷冷的，陰森森的。
時不時撩起，深深地望向莫暖。
就好像在思考她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而這個時候，莫暖已經(jīng)跟蘇小南從歐美男人的尺寸說到了亞洲男人經(jīng)驗的不足……那一副久經(jīng)沙場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樣子，著實讓蘇小南都不免汗顏。
要不是了解莫暖的為人，她肯定也會認為她在國外一日一睡，一睡一換……
“額！差不多了吧？”莫暖說得口干舌燥，肚子也吃飽了，心情也愉快了，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小南子，咱們先走吧，別留下來耽誤吳隊夫妻兩個浪漫了……”
“行。”
蘇小南跟著站起，笑盈盈看吳越。
“那吳隊，我跟暖暖先走了，你們繼續(xù)浪！”
吳越緊抿雙唇，握著酒杯的手緊了又緊，緊了又緊，過了片刻才從牙縫里幽幽擠出一個字。
“好。”
蘇小南微微一笑，又不冷不熱地看向文嬌。
“希望下次還能遇到你們，跟你們愉快的用餐。再見！”
愉快的用餐？文嬌心里冷笑，嘴上卻說得很得體。
“一定的。嫂子慢走。”
蘇小南不再回答，點點頭，拿著包離開。
莫暖沒有跟文嬌和吳越打招呼，人早已經(jīng)走在了前面。她今兒其實喝得有點多，可步子卻走得很穩(wěn)，那不疾不徐的樣子，好像對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莫名讓蘇小南有些心疼。
“扶著你，慢著點。”
“不用！姐什么時候要人扶了？就這百十來斤的龐大身板兒，走哪兒都穩(wěn)得很。”
“……”蘇小南無語。
~
兩個人越走越遠，吳越追隨著莫暖的背影，久久挪不開視線——
伴隨她離開，世界似乎都消失在了眼前，他誰也看不見，直到文嬌的冷哼聲傳來。
“人都走遠了，還看什么？你就這么舍不得人家？”
吳越不回頭，望著某個未知的空間，聲音淡淡的，“不關你的事。”
“呵，這話說得可真奇怪，怎么就不關我的事了？吳越，我是你的妻子，你當著我的面兒，給別的女人眉來眼去，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著尊重。”
“不懂！”吳越冷冰冰的回答，倏地轉(zhuǎn)頭，目光冰冷刺骨，“文嬌，你記好了。當初跟我結婚不是我求你的，也不是我逼你的。我也早就跟你說得很清楚，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是你哭著鬧著要跟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現(xiàn)在再說這些有意思？”
文嬌被他一噎，竟說不出話來。
是的，當初是她一心要嫁給吳越……
也是她放低身段，拋棄自尊，所以才成了今天的笑柄。
“……是，都是我犯賤，是我自取其辱。可吳越，哪怕是塊兒石頭，捂久了也能捂熱吧？我以為只要我真心愛你，你早晚有一天會回頭看我的，原來還是我太天真了……”
她眼睛里包著淚水，每個字如千斤之重。
只可惜……
吳越好像根本沒聽到，取過衣服搭在肩膀上，徑直出了小酒館，那腳步很快，就像急著追趕什么似的……
“吳越！”
文嬌撕心裂肺般低吼一聲。
然而她的咆哮只引來了其余用餐的客人。
他們紛紛側目，吳越卻充耳不聞。
“你這樣對我，你會后悔的，你一定會后悔的！”
文嬌被幾個客人看得雙頰燒紅，自覺顏面掃地，心里的恨意突突飆向頭部，燃燒著她的四肢百骸……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
她知道人家在議論她，不由羞紅了臉，拎著包低著頭就往外走。
然而，服務生很快趕上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你們還沒有結賬……一共250元，謝謝！”
什么？
文嬌雙頰羞紅得像在滴血，額角突突地跳，幾乎壓抑不住狂亂的心跳。
為什么她受盡委屈，結果還成了留下來結賬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