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繁星閃爍，滇西的空氣格外的好。
如果忽略掉現場緊張的氣氛，在荒郊野外吹習習涼風看繁星萬里與直升機連成一線燈火相映的景致，無疑也是一種美妙的體驗了。
然而現場沒有一個人輕松得起來。
安北城的突然到來，像一顆投入深海的魚雷，炸驚了一片波浪。
“怎么辦？跛爺，姓安的來了……”
有人驚叫著，顯示不知道他們家頭兒也姓安，那表情就像見到了什么恐怖的外星生物似的，一張慌亂。
不怪他！
幾年前滇西一案后，安北城這個名字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些人的心理陰影。
阿麥見狀皺了眉頭，“慌什么？飛機又不會掉下來。”
被他一吼，好多人都不敢吭聲了，靜靜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直升機當然是不能再飛了，外面警笛聲聲，整個廢舊工廠都警察和武警圍得鐵桶一樣，插上翅膀也飛不走。
直升機的螺旋槳猛烈地轉動著，空氣一片冷凝。
阿麥沉吟片刻，冷笑一聲，“安北城，你不要以為穩操勝券了。不要忘了，你的父親和兒子女兒還在我的手上！”
“我不會忘，我當然不會忘。”安北城的聲音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輕松，就好像他從來就沒有緊張過一樣，從高空傳入帶著一種天然的壓迫感，讓人毛骨悚然，可聽在蘇小南等人的耳朵里，卻像一顆定心丸，吃下去整個人就放松了。
“所以我今天不是來抓人的，只想帶回我的家人。你們想要什么條件，盡管開，只要我辦得到的，統統答應。”
“哈哈哈哈……”
發出冷笑聲的人是顧心怡。
她從艙門里鉆出來，看一眼盤旋在上空的直升機，大聲吼叫。
“好！我們別的都不要，只要把安正邦帶走就行。那個女人和孩子，可以還給你。”
對她來說，安正邦最重要。
對阿麥來說，卻不是這樣的。
不過顧心怡顯然不準備考慮兒子的想法，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想兒子把這個禍水帶在身邊。
“安北城，這個條件夠優厚吧？你考慮考慮怎么樣？”
“當然……不可以。”安北城回答得毫不猶豫，“我的人，我通通都要帶走！”
他說得斬釘截鐵，聲音仿佛飄在天際，冷冽中充滿戾氣，讓人聽來渾身發寒……
“那就是談不攏了。”不待顧心怡說話，阿麥就接了過來，冷笑一聲：“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別墨跡了，大家就放手一搏吧。”
低壓的氣氛再次轉冷，好多人汗毛都豎了起來。
“西顧！不要意氣用事。”顧心怡不滿意了，冷眼剜著兒子，“把那個女兒和孩子還給他，我們走——”
“呵呵。”阿麥突然失笑，望她的目光里有一種莫名的怨懟，“你現在說這個會不會太遲？我們本來好好的，是你……你把我逼上這條路。所以，麻煩你閉嘴！”
對這個母親，他似是少了尊重，話里的恨意仿佛滲入在每一個細胞里，就像在懟仇人似的。
顧心怡面色一白，“我都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阿麥又是一笑，“為了你自己吧。是你的不甘心，不服氣害苦了我。而且，你以為我答應，安北城就會放手。你還是不夠了解他。”
說到這里，他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開始安排人從地面突圍。
廢舊工廠的上空，響過幾道槍聲，震耳欲聾，夾雜著嘈雜不堪的吼聲與怒喊……
這突如其來的驚嚇，讓西西的哭聲更大了。
“媽媽，我要媽媽……”
蘇小南身邊有人看著，槍就指著腦袋。
可聽到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根本就顧不得那許多。
“讓開！”她冷視著身邊的人，“我要抱一抱我的孩子。”
“不可以——”
“我說讓開！”蘇小南抬手去撥他的槍，“有種你殺了我啊！”
威脅有效！
那個人不敢殺她。
于是蘇小南順利離開他的掌控，走過去抱起了東東和西西，同時也靠近了角落里的安正邦。
這也算一家人“團聚”了。
她怔一下，向他點頭，“我們會沒事的。”
安正邦的樣子比她想像的鎮定不少，“我沒事，東東，西西，爺爺在這里呢，你們不要害怕！”
同患難的處境，讓他對蘇小南少了敵意，聲音也比以前軟了不少。
“而且……他們應該不會殺我們。”
他的“自信”讓蘇小南莫名覺得喜感。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相信顧心怡對他一往情深么？
男人有時候真的是奇葩。
蘇小南思忖著，笑了笑，“沒事，我們都不怕，我對安北城有信心。”
說完她側目，就避開了安正邦的視線。
一來為以前的事兒尷尬，二來她有些不忍看他這樣。
幾十歲的人了，到頭來還為年輕時的感情遭這老罪，也是夠了……
“媽媽……”她懷里的西西動了動身體，在媽媽的擁抱中似乎找到了安全感，抽泣著就問：“爸爸什么時候來啊……媽媽，我聽到爸爸的聲音了……我好想爸爸……”
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西西是害怕安北城的。
這會兒她終于找到了孩童對父親的依賴和倚仗。
蘇小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寶貝兒，不要害怕，你看哥哥都不怕的……”
她無視身邊看管的人和槍，低頭親了親西西的額頭，想了想，又溫聲安慰。
“其實這是阿麥叔叔在跟咱們玩游戲呢……”
“游戲？”西西顯然不懂。
“對，寶貝兒，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游戲。”
蘇小南不想讓這件事在孩子的心里留下陰影，也不想讓她過早的受到這樣的心理傷害，盡可能地糊弄著她，“阿麥叔叔、媽媽、爸爸、還有爺爺……我們一起玩的一個警察與匪的小游戲。所以，西西要勇敢一點，向哥哥學習，不能害怕喲……”
“噢……”西西半信半疑。
不過這么點年紀，又哪里知道真假？
媽媽說什么，她就信什么，聽了這解釋，很快就興奮起來，小臉上淚水未干，就笑出了聲。
“太好了，原來阿麥叔叔不是壞人……西西還要跟阿麥叔叔玩游戲……”
她對阿麥是有感情的，蘇小南和解釋，給了她極大的安慰。
“阿麥叔叔，西西要做警察……不要做小偷了……”
她不懂自己是人質，以為遭受這樣的待遇是在扮演小偷。
機艙里瞬間安靜。
孩童的天真，還有西西漂亮的小臉蛋上掛著淚水的樣子，無一不令人動容。
阿麥剛邁入機艙就看到這一幕，心里不由狠狠一抽。
痛！說不出的痛。
“阿麥叔叔……”西西還在喊，就像以前一樣，滿上全是信賴的微笑，“西西不想做小偷，做小偷怕怕，西西做警察好不好？”
阿麥喉嚨一緊，垂下眼眸。
“我不是你阿麥叔叔……”
“你是呀，你就是呀……西西知道你是……”
小孩子有很敏感的觸覺，哪怕他的臉變了樣子，她還是認定他是。
阿麥眼窩一酸，把頭偏開，似是不敢直視西西，不敢讓她看見自己的臉。
是的，那半張丑陋的臉，那不愿揭開的傷疤，在她的目光下疼痛難忍。
“阿麥叔叔……”
西西又喊了一聲。
這一次，阿麥不再回答。
他忽略蘇小南眼里復雜的冷嘲以及西西嘟著小嘴巴不高興的可憐模樣兒，迅速離開機艙，指揮那些人跟警察繼續交火……
然而……
雙拳難敵四手。
這樣的情況下，他怎么斗得過警方？
在西西聽著槍聲愉快的童音里，半空中傳來安北城的聲音。
“投降吧！你不要掙扎了！交出人，馬上自首，或許還有機會——”
“想都不要想！”阿麥紅著眼，仿佛一只受傷的困獸，“今天這兒就是你我的決斗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話聲剛落，背后突然傳來顧心怡的冷吼。
“決斗什么決斗，你是不是傻？”
不待他回答，顧心怡再次大叫一聲。
“安北城你聽好了，我給你十五分鐘時間，你不帶人撤離，我就把你女兒殺了——反正我手上人質多，看誰斗得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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