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怎么會玩笑呢？

安北城揉額頭，“你回來前，我剛接到電話。”

是安正邦打電話給她的，讓他出面勸勸她媽，一把歲數了就不要鬧了。

三年來安北城很少過問他們的事，也根本不知道尤明美為什么突然提出離婚，而且態度很堅決。

不過尤明美本身可不是突然起意。

離婚這事，她已經拖了三年。

之前是因為安北城，她在北邸住了近三年，每天照顧安北城起居，除了回避與安正邦接觸之外，也已經給足了自己冷靜思考的時間。

三年后，蘇小南回來，眼看兒子的天空豁然開朗，不再需要她照顧，她也不用怕安北城受到什么刺激了，終于可以騰出手來處理自己的私事。

所以，在蘇小南回來前，她就返回了京都，一天也沒有多等，就向安正邦提出了離婚。

蘇小南也是這時才想明白，她回來這么大的動靜，安正邦都沒有反應，更沒有來找她“背信棄義”的麻煩，原來是私事纏身。

“唉！”

除了感慨一嘆，蘇小南沒法對此發表意見。

不過，安北城都能把她媽媽當成自己家人看待，她又怎么可能讓他為難？

雖然她不喜歡尤明美，可經歷過這么多事情，她自己也有了兒子，想想有一天兒子也會娶媳婦兒，婆媳關系再難相處，她也得為了安北城和孩子而努力。

輕輕環住安北城的腰，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安北城，北邸這么大的地方，還住不下一個她嗎？傻不傻，這種事也來問我。”

這話是安北城要姜玉蓮留下時說過的。

現在被蘇小南換湯不換藥地說出來，令人窩心。

安北城目光微暖，緊緊圈她在懷。

“我老婆真好。我找著這樣的老婆，眼神更好。”

“到底在夸我，還是夸自己？”

“你說呢？”安北城低笑一聲，嘴唇在她發鬢處輕蹭，“沒點好眼神，我怎么可能發現你深埋在缺點堆里的小優點？”

“我靠！”

蘇小南笑著就拿腦袋去撞他。

他躲開，摟住她就啃。

兩個人纏纏綿綿正親熱，來電話了。

“老大，龍四死了。”伍少野在電話里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傷感情緒，低低沉沉地說：“老大，能不能麻煩你過來一趟？”

他的反應有些奇怪。

安北城眉心擰了擰，“哪里？”

伍少野微嘆，“南郊殯儀館。”

~

兩個人沉默地下樓，換上衣服出了門。

還是丁寅開的車，這一次，蘇小南跟著安北城去了。

對于那個她只見過一次面，還見得有點難堪的龍四爺，在她拜托安北城調查他的時候，莫名其妙就死了，這讓她內心充滿了疑惑，想去看看情況。

殯儀館那個地方，天天都是清明節的氣氛。

空氣中仿佛漂浮著紙錢的味道，莫名就帶一點憂傷。

龍四的尸體躺在冰棺里，經過處理之后，他臉上沒有痛苦，也沒有別的情緒，平靜而安詳，仿佛睡過去了一般。

“還沒法火化，得等他的家人來。”

伍少野站在冰棺前，臉色很難看，那表情似是難過到了極點。

“法醫說，是注射海洛因過量，加上酗酒，送到醫院就已經不行了…”

海洛因中毒？！

安北城聽到那三個字，身體稍稍僵硬，神色莫名就冷凝了。

可蘇小南卻不知道米古山那件事的真相，對龍四這樣的人會“注射海洛因”不奇怪，只是奇怪伍少野為什么會是這樣的表情？

就好像死的人，不是一個撈黑的，而是他的親密戰友。

蘇小南抿著嘴，看著龍四的遺容，對他突如其來的死亡也有些懷疑。

到底是他殺，還是意外？

她正思考著，突然聽到伍少野對安北城嘆了一句。

“老大，龍四他……算是個英雄吧？”

什么？蘇小南驚住了。

可安北城卻回答得很慎重。

“是的，英雄，無名英雄。”

剛才在電話里，伍少野除了告訴他龍四死了，還告訴他——龍四就是他在滇西的那個線人。

龍四做首飾那點營生，其實也不算清白。可相比于死神集團和販毒分子對社會的危害性卻小得多。而他確實也只能借由這樣的身份，做這樣的事才方便。

三年前伍少野去滇西辦案接觸到他時，覺得這個人雖然是干那種買賣的，為人卻仗義血性，最關鍵是，龍四從來不碰那種東西。

于是，伍少野把他收了過來。

這三年來，龍四也算盡責盡職，長期為伍少野提供線報。

可干這種事，本身就是拎著腦袋的。

被人報復殺害，又怎么能不是英雄呢？

蘇小南遲疑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疑惑地看向伍少野。

“伍隊，你是說，龍四他……其實是我們的人？”

伍少野輕輕嗯聲，“上次你在米古山的事，就是龍四透露給我的。不過那時候我為了保護他，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這件事，就連老大都沒有細說——”

聽到這事，蘇小南不禁愕然。

米古山的事，想想她都毛骨悚然。

如果沒有龍四，安北城他們如果再晚來一步，也許她中了那種藥……后果更是不堪。

最讓蘇小南難過的是，她都沒有來得及給龍四道一句謝，甚至之前心里隱隱是看不起他的——大粗的金鏈子，大嗓門，色迷迷的眼睛，動不動就摳腳，一腿的毛，完全是一個山寨版的黑老大。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看著像好人，未必就好。

看著像壞人，也未必都壞。

蘇小南上前一步，九十度鞠躬。

“龍四爺，你走好。”

似是了解她的情緒，安北城過來拍拍她的背，看向伍少野。

“那龍四這次來景城是為什么？”

伍少野說：“是他自己想為以后轉行做正當生意輔路，他其實是想做一個真正的好人。”

莫名的蘇小南又想到了那句話。

——龍四是個正當的生意人。

人的本性有時候并無善惡之分，得看接觸什么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以前處在那樣的環境，為了生活不是不撈偏，可接觸到了伍少野，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社會價值，耳濡目染久了，越來越沒法。

“他那天還打電話給我說，再幫我幾年，他以后就結束了滇西的生意，搬到景城來長住……還說他一直很好奇安公子，如果能見見他就好了。”

所以，他就叫安北城過來了嗎？

見了他最后一面，可他自己卻無法感知。

伍少野低頭，“老大，是我害了他。”

“不關你的事。”安北城說，“是死神害了他，這筆賬，我們早晚得算回來。”

龍四的死，讓“死神”這個名字重新進入了蘇小南的視野。實際上，也因為龍四，他們調查出上次滇西那伙人與死神集團有關。

神秘的死神集團！

掌控他的人，到底還是曾經的跛爺，還是別的什么人？

如果是跛爺，也就是說，三年前的滇西，他沒有死。

可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