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瑜上樓時，安北城正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

房間窗簾拉著，沒有開燈，屋子里光線有些偏暗，因此，他手上點燃的香煙也就格外亮眼。

安瑜抿一下嘴，走到他的身邊，拉椅子坐上，不客氣地伸出手。

“煙給我來一根。”

安北城淡淡掃她一眼，沒有說話，把煙盒遞給她。

“啪！”安瑜低頭，自己把煙點燃，漫不經心地吸了一口，悠哉悠哉地陪他悶坐了半天，突然淺聲一笑。

“怎么的，還為你小媳婦的事兒煩著呢？”

安北城不常與人交流，但對安瑜向來比對安家其他人好一些。

聞言，他皺下眉頭，“嗯”一聲。

這反常又快速的回應，讓安瑜微微吃驚。

她坐直身體，往前拉了拉椅子，離他更近一些。

“這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在外頭？”

安北城夾著煙的指，僵硬一下，然后搓向了太陽穴。

沉默一瞬，他又“嗯”一聲。

“哎！”安瑜嘆，“我說，這也怪可憐的！”

聽安北城不吭聲，她斜著眸子，瞄他的表情，“你們那些破事我也聽說了。依我說，不管她是不是陸止，好歹都陪你睡過覺吧？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更何況，你們也在一起大半年了。人都在京都，這大過年的不讓人家來家過年，說得過去嗎？”

安北城眉心擰著。

“小姑姑，這事沒那么簡單——”

欲言又止，他眉目間浮上一層陰霾。

雖然他那天回答安正邦的時候，一席話說得響當當的。

可如果非說那份調查卷宗沒有為他帶來震撼和影響，那肯定騙人的。

沒有人會不在意這種事情，除非他本身思想就不正常。

安北城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價值觀與道德倫理觀，短時間內，他不知道這件事怎么辦，又該拿蘇小南怎么辦。

……甚至于，他都不敢去做進一步求證。

是的，他爹說得對。

其實看了卷宗，他心里也信了七七八八。

可人有時候很奇怪，會本能的逃避一些不愿意面對的棘手問題，尤其感情的事。

在工作上，安北城一向鐵骨錚錚。可感情上，卻有些與智商不對等的低能。

他不敢去求證真假。也不敢去想，如果是真的，他該怎么辦。

又抑或說，如果確定了這件事，他和蘇小南該怎么辦？

她會怎樣看待他？會不會以為他一直就知道——本來就是個變態？

他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困惑……

“城子，孤獨會上癮是吧？”安瑜吸一口煙，冷不丁拋來一句話。

安北城一怔，望向他，目光冷而淡。

“呵呵！這是病。”安瑜微笑，吐一個漂亮的煙圈，將雙腳懶懶地搭在前面的凳子上，漫不經心地嘆息，“說來我們安家人呢，一個個外面光鮮得像個人似的，可內子里，哪個沒病啊？”

安北城面色微沉，身軀一僵，還是不說話。

安瑜微笑撩他一眼，“我這么說，你別不愛聽。我覺得我啊，比你病得更深，嗯，都快病入膏肓了。”

一個光鮮、華麗、渾身閃著金光的大明星，她說自己病入膏肓了，別人或許不會信，但安北城卻沒有半點意外。

他望向安瑜，“少抽點！”

“喲！”安瑜笑了起來，“懂得關心人了？不容易。看來小六子改變你的地方，還真不少。”

安北城臉上有些不自在，“跟她有什么關系？”

“咋就沒關系了？”安瑜又笑，“沒有她之前，你哪像現在這么有人情味？”

“……”沒有嗎？真的沒有嗎？

安北城心里突然有些悶。

拿過煙盒，他又為自己點了一支煙。

煙草入肺，可以短暫地麻痹一下神經……

“行了。城子。”安瑜傾身過來，把他手上的香煙奪過來，摁滅在煙灰缸里，神色嚴肅了不少，“趁年夜飯還沒有端上桌，趕緊去把小六子接過來吧。”

安北城沒有動，“小姑姑，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得了，少跟我扯！”安瑜脾氣也不是個好的，馬上拔高了聲音，一改之前的好態度，不耐煩的樣子，女王范兒十足，“你不去接，那我去了？”

安北城沉淪一下，涼颼颼睨她。

“那你怎么不把大雷接過來？”

“噫，學會頂嘴了？沒大沒小，我是你姑。”安瑜失笑著推他一把，“趕緊去吧。我知道，你怕大哥和大嫂那里有什么說法——可大過年的，有我和奶奶頂著，他們再不高興也就那么回事，至于其他人……你什么時候管過他們的看法？”

安北城臉上神經不變。

冷冽的，凝重的，讓安瑜有些看不懂。

“噯，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卷宗的事，安瑜不知道，當然也不會知道安北城的糾結。

可實際上，安瑜那句話，還是打動了他。

過年了，她一個人在京都……

“安北城，我想你了。”

冷不丁的，她那天的聲音又浮上腦海。

這是他今天第幾次想起了？

安北城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

因為當他意識回復的時候，人已經走下了樓。

大過年的，他沒有叫司機，自己開著那輛低調的邁巴赫迎著京都的風雪就駛向了573學校……

~

學校里，李航正和幾個戰友在一起樂呵的包餃子，聽說安北城來找他，就等在外面，差一點沒有被嚇死。

“我的天！”

他隨便洗了個手，帶著一身的面粉就沖到了安北城的面前。

抬手，敬禮，他沉聲低喝，“老大好！”

安北城擺擺手，嘴唇動了動，目光不知飄向了那里。

“你……還挺好的啊？”

這是老大在跟他寒暄？大年三十跑學校來找他聊天的？

李航愣一下，發現他視線閃爍，馬上就悟到了真相。

心里悶笑著這人的悶騷，他一本正經地點頭，“報告老大，一切都挺好的。”

這樣的回答，讓安北城一時就找不到話說了。

李航看他冷峻的面孔上，似有若無的落寞，突然有點心疼了。雖然以前經常受他“虐待”，可這都過年了，他還折騰人家，好像也不太厚道？

嘿嘿一樂，他問：“老大，你是來找咱嫂子的吧？”

一看就是問到心坎上了，安北城的神色明顯柔和了一點。

“嗯？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