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顧爺爺？”

蘇小南趁熱打鐵，追著就問：“難道沒有這個事？”

姜還是老的辣！顧老爺子很快就淡定下來，拿著茶幾上的茶盞，用茶蓋輕輕蕩了一下浮在水面上的茶葉，不慌不忙地捧起喝一口，臉上又帶上了微笑。

“小女娃娃不學好，耍小聰明。”

這……

蘇小南嘿嘿一笑，毫不臉紅地湊過去。

“那可不么？沒點小聰明，怎么敢在老爺子您的面前班門弄斧？”

“哼！”顧老爺子放下茶盞，在桌子上擱出一道清脆的響聲，連帶語氣也重了幾分。

“你從里聽來的，城子有什么病？我看你啊，分明就有心病。”

否認了？

蘇小南兜不住他的底，但老爺子剛才剎那的表情變化，讓她確信陸啟的話不會有假。

只不過，如此看來，安北城不僅有病，這個病應該對他造成過很深重的影響，讓安家人把保密工作做得這么好，連帶顧老爺子都為他隱瞞……

所以，這樣的秘辛，如果跟自己不相干，少打聽是最好的。

但安北城的事，真的與她無關嗎？

她想了想，忍不住還是問了，“顧爺爺，你就告訴我吧。我沒心病，有心病的人是他。”

最后那幾個字，似乎說到顧老爺子的心坎上了。

他望過來，神色微微一變。

看著蘇小南一臉的真誠，久久沒有吭聲。

“顧爺爺——”賣萌的事，蘇小南不常干。但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她一看老爺子遲疑，索性豁開臉去，像個乖乖女似的，一把抓緊他的雙手，吸了吸鼻子，拼命擠著眼睛……也沒擠出眼淚來，只得算了。

“顧爺爺，其實不是我要辜負他，是他……是他不肯要我了。可你又說他對我好，喜歡我什么的，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所以，我覺得有心病的人，是他。”

她越說越認真，真情流露，聲音的感染力也就更強了。

“不瞞你說，顧爺爺，我跟他在一起這么久，一直捉摸不透他這個人。他吧，有時候覺得很孤獨，需要人去關心，有時候又覺得，他太冷太孤傲，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也不屑與任何人交流似的。女人這種生物對他來說，也可有可無，完全就是一個點綴物……”

“你說我一個姑娘家，怎么能厚著臉皮去接近他？”挑高眉頭，她直視顧老爺子的眼，漸漸弱了聲音，“又怎么能夠像你說的……不辜負？”

顧老爺子身體略僵。

遲疑著，他喟嘆一聲，縮回手去，重新拿起茶盞。

“小丫頭也是有心人啦！”

長長的嘆息里，是他的無奈，似乎還有傷感。

“這件事過去好些年了，我一個外人，本來是不該說的……”

他偏了偏頭，盯住蘇小南的臉，又停頓住。

一看這苗頭，蘇小南怕他又有顧慮，趕緊豎起兩根指頭，“我保證，我今天聽到的事，一定爛在肚子里，不會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安北城——哪怕有一天，我跟他散了，也絕對不吐露半個字，否則，天打五雷轟——”

“瞧你！”顧老爺子搖了搖頭，“都什么時代了，還發上誓了？”

“要不發誓，您能說嗎？”蘇小南又乖巧了幾分，巴巴眨眼看他，“顧爺爺，你就告訴我唄，安北城他到底有什么隱疾？”

“說來話長啊！”

一句感慨后，顧老爺子起身離開了椅子。

“你跟我進來——”

蘇小南微微一愕，遲疑片刻，這才跟著他往書房走去。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書房里，一壺清茶，一盞孤燈，一老一少兩個人，還有一個不算太長卻令人唏噓的故事……

~

又一次拎著熬好分裝的中藥袋離開顧園，蘇小南臉上的表情一樣凝重。

但細心如李航和杜子鳴，都發現，同樣的一張漂亮臉蛋上，同樣沒有一絲笑容，卻有了不一樣的地方。

來顧園之前的蘇小南，是迷茫的，空洞的，與世界錯位的。

現在的蘇小南，似乎多了一種堅定，好像偷偷在內心里做好了什么決定。

“杜子鳴——”蘇小南突然主動開口，探頭望向駕駛室，“幫個忙唄。帶我去一個地方。”

杜子鳴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招呼，“啊”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是在對他說話。

“哎喲嫂子，瞧你把我給嚇得。有事你直接吩咐就成，說什么幫不幫的，見外了。”

這小子嘴溜，討人稀罕。

蘇小南微微抿唇，露出一絲笑。

“我想去買個手機——如果來得及，再補辦一張手機卡。”

杜子鳴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李航抬起手腕看一下時間，就搶了話頭。

“來得及來得及。杜子鳴，快著點，趕最近的地方！”

“好嘞！”

他兩個著急的樣子，好像比蘇小南還緊張。

這模樣又一次讓蘇小南不理解了。

“噯我說你倆，為啥有點怪怪的？”

“哪里怪了？”杜子鳴嘻嘻發笑，“嫂子你是不知道，你不去顧園瞧病，也不和咱老大聯系吧，總部那邊的人可就倒大霉了。天天不是洪水，就是旱災，一個個怨聲載道，都恨不得燒高香盼著嫂子回去，解除勞苦大眾于水深火熱之中呢……”

“貧嘴！”蘇小南忍不住噴笑，意識卻恍惚一下。

他想到了那天安北城決絕的話，還有他冷漠的表情，不由一嘆。

“他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哪會是因為我？”

“……老實說，我也不太相信，但丁寅用腦袋打賭是因為你。”杜子鳴扭了一下頭，扯著嘴樂，“大家都夾著尾巴做人，也怪累的。嫂子你就行行好，一會就給咱老大撥一個電話去，哄哄他。這樣啊，全天下的人就都解放了。”

“噗，哪有那么嚴重。”

蘇小南打趣著，嘴上說不信，心里還是有一絲怪異的甜。

一個星期沒有和安北城聯系了，她想過他們的結局，可能是一別兩寬，再無將來。

可在顧園與顧老爺子那一番談話后，她又重新燒起了希望。

原來他是那樣的安北城，一個有病的安北城。那么她，做為第一個闖入他生命中的女人，難道就不能多給他一些時間、信心、或者說給他一點點耐心和包容嗎？

在她來說，有些委屈。

可在他那里，其實這是難關。

有難……那就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