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利豈肯被人平白的冤枉了,他死死地保住鐵鍋,大聲的爭辯著:
“這是我從地上撿的,撿的,不是從山北人那里搶的……”
他們雙方用的都是與波斯語相近的一種語言,葛宏業(yè)必須從通譯那里才明白這些人說了什么,經過一番交涉再加上通譯的翻譯,他總算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說到底還是鐵具供不應求惹的禍。
當然,如果丞相不是以此來收買人心,盡快平復當?shù)啬撩竦目咕芮榫w,才采取了分發(fā)物資這種最直接的手段,也不會有這么多的人聚集在希爾凡城外,自然就不會催生出這許許多多的麻煩了。
但在葛宏業(yè)看來,麻煩是可以忍受的,至少這成了神武軍與當?shù)啬撩窠涣髯钣行е苯拥氖侄巍?br>
“起來吧,別趴在地上說話,不就是一口鐵鍋么?”
鐵鍋這種在唐朝家家必備的炊具拿到西域草原上居然可以賣出天價來,甚至會為此鬧出人命。
之所以在這片草原上會有如此奇怪的景象出現(xiàn),還要拜大食人所賜,大食征服了波斯故地以后,波斯故地尤其是呼羅珊北部的大量蠻族都不認同大食人推行的政教合一的統(tǒng)治方式,尤其是抗拒對異教徒征收的人頭稅。
蠻族游牧,居無定所,拿來的什么人頭稅可交,大食人就創(chuàng)造性的定期向這些部落強征男丁和婦女以充當所謂的“人頭稅”。
肆無忌憚的掠奪激起了呼羅珊北部各地部族的反抗,于是他們便聯(lián)合北方的可薩人進攻呼羅珊,以期趕走大食人。
大食人對此也進行了殘酷的報復,斷絕貿易,不允許一塊鐵,一粒糧食進入草原。
久而久之,鐵就在這片草原上成為了堪比黃金的一種金屬。
如此也就可以理解,為什么遠近大大小小的部落都會不遠數(shù)十乃至上百里,風塵仆仆到希爾凡來,只為了一口鐵鍋。
葛宏業(yè)一揮手,便有士兵上前去查看阿什利緊緊抱著的鐵鍋,鐵鍋的鍋沿上穿口處用鐵環(huán)串著銅牌,銅牌上有數(shù)字號碼。
每個號碼和持有人手中的憑條都是一一對應的,所以這個官司十分簡單,只要驗看清楚就一切大白了。
“你放心吧,我們神武軍不會顛倒黑白,如果鐵鍋確系失誤,可以酌情分發(fā)給你。”
葛宏業(yè)試圖穩(wěn)定這個年輕人的情緒,并一邊交談著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來自哪個部落?”
阿什利雖然對查看鐵鍋的士兵很反感,可還是克制配合的回答了唐朝軍官問題。
“我是葉兒部的牧民,叫阿什利。”
葛宏業(yè)點了點頭,葉兒部是粟特人的一個分支,又與嚈噠人有著十分近的關系,向來與大食人不對付,是神武軍拉攏的勢力之一。
“校尉,已經查實,鐵鍋確系山北人所屬!”
當通譯按照葛宏業(yè)的示意讓阿什利將鐵鍋交還時,阿什利仍舊死死地抱著鐵鍋,說什么也不肯放手。
葛宏業(yè)揉了揉額頭,說實話他對這個年輕又面貌英俊的牧民還是有些好感的,便道:
“不就是一口鐵鍋么,還了他們,我再發(fā)給你一口!”
“當真?”
阿什利將信將疑,但雙手已經抱得不是那么緊了。
“神武軍,何時失言過?”
葛宏業(yè)的反問很自信,也充滿了自豪,他們在這片土地上確實不曾對任何人失言過。
丞相以“信”做為神武軍立足異域的根本之一,到現(xiàn)在看來是十分明智的。
“好,我就相信你,鐵鍋給你們……”
阿什利后半句話是對那些山北人說的,同時將鐵鍋擲了過去,山北人得了鐵鍋就結隊而去。
為了顧及多數(shù)人的情緒葛宏業(yè)并沒有當眾給阿什利鐵鍋,而是帶著他到了自己臨時休息的營地,然后才命人去取鍋。
阿什利自打進入神武軍的軍營就十分好奇,這與他所見過的所有營地都大不相同,處處都透著一種新鮮感。
這時,好奇多過了對鐵鍋的擔心,東看西看的,直到一口鐵鍋擺在面前,他的注意力才又重新回到鐵鍋上。
這口鐵鍋顯然比那口大的多,阿什利很高興,看到隨鍋附送的一些鐵鏟子鐵勺子,還有幾把用來割肉的匕首,雖然他不知道怎么用,但更高興了。
“這些都是我的?”
“都是你的,都拿走吧!”
葛宏業(yè)點了點頭,這些東西對他算不得什么,但對于這里牧民來說,卻太貴重了。
阿什利有點吃力的抬起鐵鍋,才走了幾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住,有點猶豫的說道:
“我們葉兒部人不能白拿人的東西,我有個消息,消息,可以用來交還這些鐵具!”
看阿什利猶猶豫豫,葛宏業(yè)覺得好笑,不知道這個年輕的牧民有什么消息可以用來交換鐵鍋。
“說說吧,說得好了,這把刀就歸你了!”
葛宏業(yè)就手從腰間接下了橫刀,這是一把大*中的制式軍刀,雖然不是什么神兵,但做工用料都是上層的,僅從蛇皮鞘內露出的半寸刀鋒就可見一斑。
這里的蠻部缺乏鐵器,連鐵質的炊具都搶破了頭,更何況是一把做工精良的軍刀呢?阿什利的眼睛頓時放光,但同時又有些猶豫,亦或是說拘謹了。
他可能是覺得自己的消息,并不足以交換這把軍刀,但在葛宏業(yè)的催促下還是說了出來。
“昨天,我兄弟從北面的奴兒部回來,是撿了一條命回來的,大食人偷襲了那里部落,殺了全部男丁,擄走了女人和孩子,據說,據說,領頭的是大食人的一個王子。”
葛宏業(yè)嗯了一聲,這倒讓他有點驚訝,大食人殘部北逃以后,其動向一直處于神武軍游騎的監(jiān)控之中,阿什利所說的也與他了解的大致相符。
不過,阿什利看到葛宏業(yè)不咸不淡,若無其事的樣子,覺得自己的消息可能沒有多少用處,于是愈發(fā)覺得自己應該為這位唐朝軍官做點什么。
“如果,如果,我可以帶著我的族人去為將軍,捉那個大食王子回來呢?”
“什么?”
這一刻,葛宏業(yè)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