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主將跌入皂水河里，沖在最前面的蕃兵頓時亂成一團，城上的弩箭與著火的柴草不斷砸落，很快滾滾濃煙就充斥滿了整個谷地。</p>
<p>“李將軍落水了，李將軍落水了！”</p>
<p>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原本就失去了有效指揮的蕃兵頓時就陷入了崩潰的邊緣。谷地中部的蕃兵開始蜂擁向前沖去，試圖沖出這致命的河谷。沖在最前面的蕃兵由于冰面的突然斷裂不得不停住了腳步，而后面的人在不斷的向前沖，向前擠，推得他們身不由己的向前，像下餃子一樣紛紛落水，一如孫孝哲兵臨城下第一日的那幕。</p>
<p>所不同的是，那一日有孫孝哲統(tǒng)籌全局，見到士氣受挫就立即鳴金收兵。而今日今時的皂水河谷中，番兵們失去了主將的節(jié)制，在火攻與弩箭的雙重夾擊下，陷入了難以自制的瘋狂與恐懼中。</p>
<p>“沖出去，沖出去……”</p>
<p>隨著大隊蕃兵不斷的向前擠壓，跌入冰面破裂的皂河水中的人越來越多。</p>
<p>“別向前沖了，退回去，都退回去……”</p>
<p>一名蕃將眼見著自己也要被推落冰冷的河水中，抽出了腰間的橫刀左右劈砍，試圖逼退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的亂兵。但他就像激流中的一葉小舟，很快就被驚濤狂狼拍翻。</p>
<p>老嗇夫范長明夾在亂兵群中，幾次試圖擠向山谷的邊緣，卻每每都被裹挾著距離那冰層破裂的河面越來越近。</p>
<p>怎么會是這樣？范長明絕望的，反復的質(zhì)問著自己，這條計策明明是萬無一失，怎么就讓秦晉那小豎子占了先機呢？這還不算，孫孝哲因為他的獻計而損兵折將，又怎么會放過自己？范氏族人既反叛了唐朝，又得罪了安史叛軍，天下之大竟難有立足之地！</p>
<p>嗓子被熏得冒煙，眼睛被嗆得睜不開，身體的痛苦與精神上的恐懼，竟陡得激發(fā)了他老邁軀體內(nèi)的潛能，三下兩下擠到了山壁的邊緣。這條河谷他在平時走過許多次，鄉(xiāng)里的獵戶也經(jīng)常在此處行走，因此曾清楚的記得在山壁間曾有幾條不易察覺的山路。如果老天還眷顧他，就讓他順利找到那山路吧，如果老天要拋棄他，拋棄范氏族人，就將他困死在這山谷里吧！</p>
<p>新安南關(guān)城上舉火，將整個河谷照的如同白晝一般，鵝毛大雪竟適時的逐漸轉(zhuǎn)小，谷中情形瞧的一清二楚，卻又很快被迅速升騰流竄的濃煙所遮蔽。但這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河谷的空間就那么大，城上的團結(jié)兵們只需將著火的柴草、滾木、礌石、弩箭一股腦的招呼下去就行，每次都會換回一陣絕望的慘呼。</p>
<p>自叛軍兵臨城下以來，新安軍民何曾有過這等痛快的殺敵，面對毫無還手之力的叛軍，守軍氣勢大盛！</p>
<p>“殺光胡狗！給鄉(xiāng)里父老們報仇！”</p>
<p>叛軍多次襲擾東關(guān)城外的百姓，幾乎半數(shù)的丁壯家中都有人慘遭欺凌，劫掠。現(xiàn)在逮著機會，自然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p>
<p>南關(guān)城的廝殺開始以后，秦晉的心思就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東關(guān)城，他相信孫孝哲絕不會僅派出這一部蕃兵單獨作戰(zhàn)，一定會與呼應(yīng)，對新安進行東西兩側(cè)的前后夾擊。</p>
<p>而且咄莫的兩三千同羅部蕃兵又沖到關(guān)城以西，如果他們不趁機攻城，而是在新安以西流竄，劫掠百姓，那后果可是不堪設(shè)想。</p>
<p>但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愿，算無遺策也只有在故事中才會發(fā)生，目下?lián)魯�孫孝哲已經(jīng)成為首要目標。況且，秦晉相信，咄莫的同羅部蕃兵絕不會放棄攻陷新安的誘惑，只要他敢來攻，就一定會教他有去無回！</p>
<p>……</p>
<p>“將軍，快看谷中！好像有人在放火！”</p>
<p>咄莫遙望皂河谷中的方向，果見隱隱的火光沖天而起，心頭頓時一沉，但馬上又涌起了一絲幸災樂禍。</p>
<p>那一定是孫孝哲的部眾，這廝也派人跟著同羅部進入皂河谷中，但卻料不到中了**埋伏。</p>
<p>“同羅部后路已斷，請將軍立下決斷！”</p>
<p>咄莫大勝冷笑：“怕甚？新安西關(guān)城就在眼前，擊破新安，進城吃早飯！”</p>
<p>火光隱隱然，新安低矮的西關(guān)城墻，與東關(guān)城果然不能比。</p>
<p>“去砍伐大樹，撞破城門！”</p>
<p>咄莫馬鞭一指皂河邊的林地，那里生滿了一人難以環(huán)抱的樹木。</p>
<p>這里沒有護城河，沒有冰墻，甚至連城墻上都燈火寥落，遠遠的只有幾盞風燈，看起來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在其他地方。</p>
<p>“都打起精神來，**還沒有發(fā)覺我同羅部，今次出其不備，必能一舉破城！”</p>
<p>咄莫不斷的在向部眾打氣，他自覺終于逮到了機會，就算那城中的縣尉小豎子再奸狡，也不可能面對三面攻擊吧！他在靜靜的等著，等著孫孝哲于東關(guān)城發(fā)動攻擊，到那時，便是同羅部一雪前恥，踏破新安之際！</p>
<p>同羅部的蕃兵就像饑餓的狼群，隱匿在皂河邊的林地間，等待著機會，而新安就是他們眼中的肥羊！</p>
<p>……</p>
<p>陳千里安排完畢城中巡察后，便馬不停蹄的趕到西關(guān)城，現(xiàn)在新安缺少人手，他現(xiàn)在幾乎是以一當十，已經(jīng)有連續(xù)三個日夜沒有合過眼。</p>
<p>“蕃兵還沒有動靜嗎？”</p>
<p>東關(guān)城外的叛軍有了動靜，他剛剛得到這個消息，按照秦少府的推測，只要東關(guān)城出現(xiàn)異動，穿越河谷的蕃兵一定會對西關(guān)城發(fā)動突襲！</p>
<p>“胡狗不來則已，來了就讓他后悔從娘胎里生出來！”</p>
<p>團結(jié)兵和丁壯們的士氣很旺盛，連日取得的一連串勝利，已經(jīng)使他們擺脫了對蕃胡叛軍的恐懼！甚至還隱隱覺得所為蕃胡叛軍也不過如此！</p>
<p>陳千里剛要說幾句激勵士氣的話，一名丁壯突然指著城外的一點火光，“那里有火光！”</p>
<p>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雖然鵝毛大雪逐漸變小，可夜黑如墨，除了遠處林地間的那一天火光，便什么都看不清。側(cè)耳間，除了北風呼號之聲，還是北風呼號之聲！</p>
<p>突然一陣重重的顫動自腳下傳來，城下赫然響起了沉悶的呼喝。</p>
<p>“不好！叛軍撞城門了！”</p>
<p>防守城墻的團結(jié)兵和丁壯還是經(jīng)驗不足，竟然連蕃兵逼近城下都沒發(fā)覺。</p>
<p>“都別愣著了，蕃兵就在城下，都給我往下招呼！”</p>
<p>陳千里扯著脖子喊了一句，滾木礌石與弩箭紛紛砸落……</p>
<p>……</p>
<p>聲東擊西的小計謀十分成功，咄莫暗暗得意，守城的**注意力果然都被皂河林地的點點火光吸引過去，而他的部眾則下馬抬著兩人環(huán)抱的原木，一路沖到了新安的西門下。</p>
<p>原木重重撞在木質(zhì)的城門上，夯土城墻上立即就有土石顆粒撲簌簌落下。</p>
<p>“撞破城門，雞犬不留！”</p>
<p>一下，兩下，三下……</p>
<p>番兵們頂著城墻上紛紛落下的擂石與弩箭，抬著原木一下又一下的沖擊著新安城門，一旦有人倒地便立即有人補上，進攻的節(jié)奏絲毫不受影響。</p>
<p>咄莫帶著大部人馬則在距離城外一箭之地觀望著，大約一刻鐘過去了，忽見城下火起，這是一早就約定好的，撞破城門后以舉火為號！</p>
<p>“沖啊，破城了！殺進去，雞犬不留！”</p>
<p>咄莫一馬當先，在鐵衛(wèi)的前后簇擁下，頂著**亂哄哄射下來的羽箭，風馳電掣一樣沖進了新安西門！</p>
<p>想不到，新安竟如此輕易的就被攻破了，想想此前的種種的挫敗和不甘心，他已經(jīng)準備大開殺戒一雪前恥！</p>
<p>率先沖進新安城中的部眾陡得一陣混亂，還沒等咄莫出言斥責，頭頂上四面八方滾木、礌石、弩箭如雨落下……</p>
<p>“將軍，這，這是個甕城！前面還有一道城門，咱們中計了！”</p>
<p>驚悉中計的咄莫頓時大驚，肩頭驟然劇痛，一支弩箭穿透了厚重的鐵甲，直釘入了骨肉之中。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yīng)的當口，胯下戰(zhàn)馬又希律律的慘叫一聲，轟然倒地。</p>
<p>咄莫隨著戰(zhàn)馬的倒地被狠狠甩了出去……</p>
<p>“快撤出去！”</p>
<p>一句話還未及喊出口，亂馬踩過，鐵蹄正踏中了他的大腿，一條粗壯的大腿頓時就血肉模糊，咄莫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腿骨碎裂。</p>
<p>“救我！”</p>
<p>同羅部鐵衛(wèi)忠勇無比，在發(fā)覺首領(lǐng)跌落馬下以后，立即趕過來護衛(wèi)，但卻為時已晚，咄莫一條大腿已經(jīng)成了一堆血水爛肉。</p>
<p>……</p>
<p>東關(guān)城外，澗河河面上搭滿了浮橋，孫孝哲大軍渡過河水，攀上冰墻，螞蟻一般的向城墻涌去。</p>
<p>“石砲調(diào)整角度，轟塌浮橋！”</p>
<p>浮橋是孫孝哲大軍攻擊東關(guān)城的要害，只要能以石砲能將之擊毀，便可大功告成。奈何石砲的準頭有限，打擊成片成群的目標還可以，一旦瞄準浮橋這種比較小的目標，能否擊中就只能憑借運氣！</p>
<p>“打中了！”</p>
<p>映著熊熊火光，只見一枚石彈砸中了其中一架浮橋，頃刻間木屑與血肉橫飛，僥幸不死的蕃兵跌落水中……</p>
<p>但河面上浮橋有十多架，毀了一架，仍舊杯水車薪，擋不住蕃兵如蟻如蝗而來。</p>
<p>秦晉抬眼望去，蕃軍軍陣火光通明，一面纛旗分外顯眼……</p>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