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昊天瞪大了雙眼,仿佛聽到了極其荒謬的事情一樣,不可置信地望著尊少,登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句話換做別人來說,向昊天不覺得什么,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從一向都是工作狂的尊少嘴里說出來。
秦安羽,真的已經足以讓他放棄好不容易拼搏而來的成就嗎?
明白向昊天的疑惑,霍尊略作沉吟,許久,才對著他說道:“老爺子如果去公司的話,就說我出差了。”
向昊天一時語滯,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著尊少的表情,卻發現了他一臉的疲憊,這是他從未見過的。
從接下帝國集團后,他一直盡心竭力地為集團的發展做好每一步打算。可是,直到今天,霍家卻是這么回報他的。紹琳一直以來對于他那的畸形盲目的憧憬,霍尊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容忍著她。
他相信,不止他無法接受,相信老爺子也未必就能接受紹琳這荒謬的感情。
但是,現在看來,老爺子并不知道紹琳的真實想法,不然,以老爺子的個性,怎么會讓紹琳做出這件事?
“好的,我明白。”看著尊少臉上的表情,從疲倦,然后慢慢地恢復到了正常的冷漠,向昊天終究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急救室的燈整整亮了五個小時,直接到凌晨兩點半的時候,才突的滅了下去。大門才剛打開,還沒等出來的人開口,霍尊攸地就沖了進去。
所幸,急救室門口并沒有完全打開,站在門口的周念森以及旁邊的助手才及時地將他給拉住了。
面對著表情駭人的尊少,周念森疲憊的臉色都不禁瑟縮了一下。吞了吞口水,他終究還是說出口:“尊少,您不能進去,病人剛動完手術,您這一身進去,會感染到病人的。”
霍尊聞言,果真就止住了腳步。
回頭望了望周念森,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沾滿血跡的衣服。終于,還是退了出來。
尊少離開了。
周念森安排著秦安羽住進了加護病房,無暇顧及尊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不見的。卻也沒有多注意,畢竟,這才是正常的尊少。
因為這是尊少親自送來的人,周念森不敢疏忽,也不敢放給手下的人看護,只能自己親自守在她的病房內,時刻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
連續做了五個小時的手術,周念森難掩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換做平時,哪怕是十幾二十個小時的手術,對于他來說都是小意思。可莫名,今天這個小小的五個小時,竟然奇異地讓他倍感吃力。
許是因為尊少就在急救室門外的原因,手術全程周念森的精神都高度集中著,非常耗神。
不知不覺地,坐在沙發上的周醫生,實在困得不行,就這么靠著沙發閉目養神。
不知道過了多久,攸地門把轉動的聲音把正在閉目養神的周念森給驚醒了。轉過頭去,卻看到了已經一身整潔的尊少,一臉冷冽直挺挺地站在門口。
周念森呆滯迷蒙的眼神瞬間精神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來。
霍尊悠悠地走了進來,望著病床上安睡著的秦安羽,輕聲問道:“她怎么樣了?”
“手術很成功,但是目前還在觀察中,只要傷口不惡化,照理說應該沒問題。”周念森保守地跟尊少說道。
霍尊點了點頭,臉色的神色已經不像剛剛那般冰冷了,但猩紅的眼睛卻透出了他內心的一絲絲情緒。微微轉過頭來,望著一臉倦色的周念森,低低地說:“你先出去吧,我在這里看著,有事我再叫你。”
周念森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秦安羽,然后就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病房。
霍尊低頭,在氤氳的燈光下,之前秦安羽渾身充斥地血腥味在醫院消毒水的稀釋下,幾乎已經聞不出來了。他靜靜地看著秦安羽躺在病床上,是那么的平靜安然,聲音沙啞地說道:“安羽,你快點醒過來,再睡下去,我真的就生氣了。”
如果不是那一直發出陣陣聲響的心電監護儀,他不禁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死去了。
想要伸出手去觸碰她,卻發現她身上纏滿了繃帶了。頓時,他的心疼得無以復加。沉寂了許久,他終究還是伸出手,撫了撫她那白皙的臉頰,動作非常輕柔。
“怎么回事?”可是,觸手的溫度,卻讓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仔細一看,秦安羽原本白皙的臉龐,此時卻散發起了不自然的緋紅。登時,他急急地走到了病床門口大聲一吼:“周念森,立刻給我過來。”
深夜中的醫院非常的安靜,卻被尊少突的高聲一喊,值班護士急急地就找來了周念森。
“來了來了。”顯然正在休息的周念森也料到了這種情況,進來病房之后,有條不紊地查看著秦安羽的情況。
看著周念森一副慢條斯理的模樣,霍尊頓時就急了,無法控制地揪著周念森的領子,神色狠戾,惡狠狠地恐嚇他:“周念森,你不是說沒問題嗎?怎么會燙成這德性?我警告你,如果她有什么事,我就拆了你的醫院,還有你那破醫學研究所。”
周圍的護士一下子就嚇傻了,全部都戰戰兢兢地站在旁邊,哪里還有人敢上前幫忙動手。
周念森顯然也被尊少突來的盛怒給震驚到了,手掌不自覺地壓著他不住往上提的手臂,唯唯諾諾地說道:“尊少,你冷靜點,冷靜點,她這是屬于外傷手術,一般術后發燒,這是正常反應。你先把我放下來,我給她先看看好嗎?”
雖然嘴里耐心地給尊少解釋著,心里卻忍不住地暗暗腹誹著,你尊少又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傷了,以前自己做完手術高燒不退都不見你怎么在意,這會只是剛開始燒起來而已,怎么就緊張成這德性了?
霍尊聽到周念森說是正常反應,緊繃的臉色才稍稍有了一點緩和。堪堪壓抑住內心的怒氣,這才緩緩地松開了他,聲音嘶啞地說:“那你還不趕緊。”
“是的。”周念森努了努嘴,他倒是想趕緊呀,也不看看剛剛是誰耽擱他的。
終究不敢正面抱怨,他也只敢在心里偷偷嘮叨。
量了一下秦安羽的體溫,三十九度二。
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還算是良好的。
畢竟,她剛剛動完手術。麻醉還沒完全褪去,消炎藥又還沒發揮效用。只是這時的尊少實在是失去理性了,周大醫生也懶得跟他解釋太多。
擰了一條濕毛巾,周念森輕柔地將毛巾覆在了秦安羽光潔的額頭上。
霍尊微微蹙了蹙眉頭,看著他的動作,沉沉地說道:“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目前只需要時刻注意著她的體溫,如果沒有再往上升的話,基本就是用物理降溫就可以的。”周念森很想給尊少一個鄙視的白眼,可終究在他那嚴峻的目光注視下,只能怯怯地低下了頭。
霍尊也懶得再去看他,目光緊緊地鎖著秦安羽,此時她已經不像早先那般沉沉地睡著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宣示著她那堅韌的生命力。
周念森看著尊少的這副作態,發現自己接著呆在這里也只是礙了他的眼,于是在一邊低低地對著他說道:“那么,我就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霍尊只是側首斜望了周念森一眼,然后幾不可見地微微點了一點頭。
周念森緊張得全身出汗,心底里已經淚流滿面了。看到尊少點頭示意,頓時只想高興地沖他感恩戴德,三呼萬歲。
霍尊卻是徑若無人般地走到秦安羽的床邊,望著面前柔柔弱弱的她,微微地俯下了身子,在她的臉畔,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
動作之間,溫柔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到。
這一夜,霍尊一直不停歇地忙碌著。
所幸,秦安羽的體溫并沒有再上升了,可卻也沒有下降的跡象。
于是,他只能不停地給她替換著濕毛巾,防止她溫度再度上升。
可盡管忙碌了一整晚,他卻異常地清醒,沒有半點疲憊的樣子。棱角分明的側臉,帶著微微的冰冷,如果不是下巴處那新生出來的胡渣,隱隱地透露出他的憔悴,俊逸的男子簡直就是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
清晨,向昊天到達醫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景象,忍不住故意開口調侃道:“喲,尊少這么早就過來了?”
尊少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外套,渾身上下整潔得像是參加宴會般的優雅。
“有事?”坐在秦安羽的床邊,一副不以為意的淡然模樣,好像對什么都是那么地漠不關心。
可,就是這么一個看似薄涼的男子,卻守在了這個女子的病床邊整整一夜,不眠不休。
這一刻,向昊天覺得,眼前的尊少是那么的陌生。陌生得,不像是他當初認識的那個霍尊。
曾經的他,真的對什么都是一副漠然的模樣,只有對生下去的渴望是強烈的。
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對其他事物也開始產生了這么強烈的渴望了?
也許,在不知覺地情況下,尊少的心早就已經被秦安羽所捕獲了。
只是,他還不知道。
而,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