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嚴辭就喜歡看馮堯這上躥下跳的樣子。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幾天的觀察下來，厲嚴辭不覺得以蘇月亭的心思秉性能將他也騙過去。

第N次接到馮堯求助的眼神，甚至帶著那么點兒哀求，厲嚴辭有些心軟，他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輕聲問道：“我記得定在省第一醫院？”

“嗯。”楚幽很快會意：“樓層太高不安全，定在了二樓，正好也能活動活動。數字也吉利，206。”

蘇月亭有些困惑，這個數字吉利嗎？

馮堯：“！！！”大哥大嫂，感謝再造之恩！

厲嚴辭瞪了馮堯一眼，意思很明確：再折騰出什么破事情，直接按死！

吃完飯馮堯再也找不到留下的理由，他慢慢吞吞往門口移，走到玄關處實在忍不住，轉過頭同蘇月亭說：“你照顧好孩子。”

也照顧好自己。

蘇月亭有些欣喜，她第一次從馮堯口中聽到這種不含任何敵意，甚至帶著點兒關切味道的話，這是不是說明他開始接受這個孩子了？蘇月亭早就死了會跟馮堯有什么未來的心，但孩子到底是馮家的，如果能認祖歸宗，再好不過。

蘇月亭笑著點頭：“嗯。”

馮堯心里又酸又麻，心道真是個傻女人。

蘇月亭吃完晚飯就會犯困，楚幽陪她散了會兒步，絕口不提馮堯的事，然后把人送回了厲秀雅那里，看著她睡著后才離開。

晚上，楚幽跟厲嚴辭擠在浴室，準確來講，是厲總口口聲聲擔心老婆摔倒，非要當個“保鏢”，楚幽不愿意，就直接被抱進了浴室。

此刻，楚幽裹著浴巾坐在軟椅上，而那個平素高高在上的男人正半跪在她腳邊，認真而溫柔地給她按摩腳踝。

“現在呢？還酸嗎？”厲嚴辭問。

“好多了。”比起生景淮時少遭罪，楚幽十分滿足：“嚴辭，你說馮堯會怎么做？”

“能怎么做？”厲嚴辭沉聲：“哭著求原諒吧。”

其實有些話厲嚴辭不想跟楚幽說，就比如依照蘇月亭目前的情況，怕是生完孩子就會……而人生最痛之一，就是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人若是有能力，或許可以阻止生離，卻無法推開死別。

“多吃點兒。”厲嚴辭忽的蹙眉：“腳踝又瘦了不少。”

楚幽失笑：“一直這樣啊。”

厲嚴辭抬頭，對上女人噙著溫柔水意的眸子，頓時有些把持不住，但是一想到楚幽還懷著孩子，便狠狠壓下欲|火，沒關系，來日方長。

蘇月亭這天一大早就搬去醫院，高級病房就是不一樣，幾乎什么都有，跟楚幽接觸的這段時間，蘇月亭覺得自己也算享受了一番生活，從前這些奢侈的東西，都是留給家中兩個弟弟的，她連觸碰的資格都沒有，這么一想，這輩子也算夠了。

從前不少人說蘇月亭性子溫婉，溫婉到有些懦弱，她自己也承認，可改不過來，她沒有小幽那么厲害，長得好看又什么都會，從小的生活環境讓她養成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性格，哪怕多數時候并非海闊天空，而是步步緊逼。

就這樣吧，蘇月亭心想，哪怕沒出息，就算為了肚子里這個，她也覺得值了。

中午蘇月亭去餐廳吃了點兒東西，覺得尚有余力，打算去公園逛逛，小幽這陣子應該在瑜伽課，秀雅姨有個聚會，蘇月亭不想麻煩她。

出住院大樓的時候，有孩子嘻嘻笑笑地從后面沖過來，蘇月亭一時躲閃不及，被推了一下，她頓時心里一慌，剛捧住肚子，就被一個寬厚的胸膛包裹住，有人從身后抱住她，長臂扶住了她的胳膊，熟悉的氣息噴在脖頸處，蘇月亭頓時渾身一僵。

這是自那次發生關系后，馮堯再一次觸碰蘇月亭。

可明明不止這兩次。

他聞到了女人身上淺淡的茉莉花香，跟受傷那些時日，縈繞身邊的一模一樣，所以為什么會認錯？又為什么不聽這個人解釋？

懊悔跟心痛在瞬間將馮堯吞沒，連他都控制不住的洶涌泛濫。

蘇月亭僵硬扭頭：“是你啊。”

“嗯。”馮堯應了一聲，低頭看向那幾個孩子：“你們走路能稍微安穩一些嗎？”

許是他的臉色過于駭人，其中一個小女孩后退兩步，眼眶瞬間就紅了。

女孩的母親很快上前，她第一時間將孩子抱起來，轉身惡狠狠地看向馮堯，然后觸及到蘇月亭已經明顯大起來的肚子，頓覺理虧：“抱、抱歉，孩子沒撞疼你吧？”

“沒事沒事，小孩子很可愛，我……”蘇月亭話都沒說完，馮堯托著她的腰，幾乎是半抱著將人弄走。

“哎？”蘇月亭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馮堯的衣領，又似想到了什么，慌忙松開。

這個動作一下子刺激到了馮堯，他垂眸盯著蘇月亭，面色不善：“怎么，跟我觸碰叫你這么無法忍受？”

“不是。”蘇月亭有些驚慌：“不是你說的嗎？叫我不要碰你。”

馮堯感覺被人迎頭一棒子，打的骨頭縫都疼，這算什么？自作虐不可活？

“以后可以。”馮堯放下蘇月亭，右手還扶在她腰上。

蘇月亭小心翼翼看向馮堯：“你說什么？”

“我說以后可以。”馮堯重復了一遍。

長久的沉默過后，蘇月亭輕笑一聲：“謝謝。”

“嗯？”馮堯盯著她。

“我可以理解為……你接受這個孩子了吧？”蘇月亭問道。

馮堯心中澀成爛泥：“早就接受了。”所以以為自己對她的關照，都是因為孩子？

“那就好。”蘇月亭滿足地笑了笑，忍不住同馮堯做保證：“孩子會很乖，不會給你添太多的麻煩，你不用對他特別上心，等以后你結婚了，只要……”

“蘇月亭。”馮堯面無表情的打斷，“我不想生氣，所以別說了。”

蘇月亭立刻噤聲：“對不起。”

馮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眼前這人到底經歷過什么，才能做到事事如此小心謹慎的程度，他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用心？

“想去哪里逛？”馮堯放緩語調：“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