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對峙后，楚幽動了。
她將身上的披肩扯下來，哆哆嗦嗦捂住厲嚴辭的傷口，她沒敢細看，只覺得血氣模糊了視線。
“你等著，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楚幽啞聲開口。
“小幽。”厲嚴辭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別心軟。”
“你閉嘴！”楚幽瞪著厲嚴辭，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終于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兒，“有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
厲嚴辭張了張嘴，卻還是搖頭。
“夫人！”就在這時，身后響起一道驚呼，孫然不知什么時候趕來，他看了厲嚴辭一眼就快速移開視線，著急道：“我開車，我們去醫院！”
車子飛速行駛的路上，厲嚴辭一直盯著楚幽，他像是能這么看一輩子。
楚幽覺得礙眼，伸手拿下了他的面具。
出人預料，面具下是一張極其蒼白消瘦的臉，跟當年意氣風發，睥睨眾生的男人根本不是同一個，楚幽這才注意到，厲嚴辭有白發了，這才過了短短一年，他卻恍如蒼老了二十歲。
厲嚴辭嘴唇動了動，楚幽趕忙俯身去聽，從頭到尾，他們兩個人的手都交握在一起，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但另一個也沒想著松開。
“讓孫然把合同給你……”
楚幽：“什么合同？”
聽到這句話的孫然滿臉飆汗地看了眼后視鏡，盡量冷靜地說，“厲總，我想夫人不會要的。”
楚幽心頭涌現不好的預感，其實她怕極了，但在她看來，眼前這個男人是厲嚴辭，所以肯定沒事的……
“咳！”厲嚴辭微微張大嘴巴，嗆咳間鮮血就那么毫無預兆地噴了出來。
“厲嚴辭！”楚幽咬緊牙關。
她看出厲嚴辭有些呼吸困難，于是將人輕輕扶了起來，男人的頭無力地靠在她的肩上，手已經冷的像冰，環住厲嚴辭的那一刻，楚幽這才驚覺懷中的人太瘦了。
厲嚴辭指尖動了動，然后一點點的，搭在楚幽的小腹上，裹著深深的，無法言喻的眷戀。
他在緬懷那個孩子。
看到厲嚴辭這個動作，楚幽忽然明白了。
“你以為這樣就算補償我了？你做夢！”楚幽厲聲，“好好睜大眼睛，聽到沒？！”
厲嚴辭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聞言卻有些想笑，他沒打算赴死，還有很多事情，至少也要等他確定楚幽真的幸福后。
之后的事楚幽十分模糊，等她再回過神，是在手術室外，而她身上還沾著厲嚴辭的血。
“夫人。”忙完一切的孫然站定在楚幽面前。
楚幽微微抬眸，“他怎么樣？”
“還好。”孫然神色閃躲，來了這么一句。
楚幽見狀冷笑，“行了，你們既然想瞞就瞞吧，恕不奉陪。”說完轉身就要走。
“夫人！”孫然悲涼地喊道，“您都回來了，就不要再離開厲總了，成嗎？”
“他不是有秦詩嗎？”楚幽反問。
孫然苦笑，“夫人，您見過哪個男人會讓自己的女人去當交際花？厲總根本沒拿秦詩當自己人，不，甚至都沒當個人。”
剛趕到的楚司涵聽到這句話，輕輕駐足。
“您當年墜崖后……”孫然有些難以啟齒，更多的是不想回憶，“厲總是想殺了秦詩的，但他后來改變主意了。秦詩想要什么，他就偏偏不給，外界傳聞是厲總扶持的秦詩，其實不是，如今秦詩的資源，都是她自己爭取的。”
“怎么爭取？”楚幽脫口問道。
孫然頓了頓，“陪|睡。”
“秦詩也愿意？”
“不愿意沒辦法。”孫然沉聲，“她全家都在厲總手上，一旦秦詩不能得到投資商的青睞，厲總便不給解藥。”
“什么解藥？”楚幽越聽越覺得膽戰心驚。
“X病毒的解藥。”孫然看向楚幽，“厲總在秦詩家人身上，都下X病毒，包括她七歲的小侄子。”
這樣的話……化裝舞會上秦詩討好那個老男人，又在洗手間破口大罵的事就能解釋了。
可厲嚴辭為什么這么做？楚幽不敢想，也不能想，她感覺自己長久以來建立的東西正在一點點崩塌，如果真的塌了……她又該怎么辦？楚幽下意識不想打破目前的現狀，所以她能做的，就是逃離。
不管真相如何，她跟厲嚴辭已經回不去了，她的孩子也沒了。
注意到楚幽的情緒變化，楚司涵上前，攬住女人的肩膀，柔聲問：“回家？”
“嗯。”楚幽點點頭。
“夫人！”孫然急聲喊道。
楚幽只是微微側目，便頭也不回地走了。等出了醫院大門，她渾身脫力，差點兒跪在地上，楚司涵眼疾手快，將人抱了起來。
窩在楚司涵懷中，楚幽淺淺呼吸著。
頭頂響起一聲嘆息，楚司涵揉了揉楚幽的腦袋，“想哭就哭，哥在呢。”
片刻后，楚幽嗚咽出聲，她越哭越止不住，恨不得將這一年來的壓抑委屈全部發泄干凈。
楚司涵靜靜聽著，直到懷中的人輕輕哽咽，到再無聲息，楚司涵低頭，應該是睡著了。
楚司涵琢磨著，他是該好好調查一下當年的事，他原也以為是厲嚴辭對不起自己妹妹，一年內想了無數種讓厲氏付出代價的方式，可今天聽到厲嚴辭助理的那番話，發現事情不是這么回事。
楚幽雖然不承認，但楚司涵知道，自己的妹妹愛慘了厲嚴辭。
她只記得從夢中醒來的恨，卻不知道自己在夢中繾綣念及“嚴辭”二字時，包含著何等的愛意。
楚司涵抱楚幽回到臥房，剛給她蓋好被子，一側嬰兒床里便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泡泡探出個腦袋，眼神亮亮地盯著他們。
“還沒睡啊？”楚司涵無奈地抱起孩子，“噓~別打擾媽媽。”
泡泡像是聽懂了，停止了“咿呀”。
楚司涵被自己侄子萌的夠嗆，將孩子抱出臥房，“今晚舅舅陪你睡。”
雖然不怎么愿意，但楚司涵認可，這個孩子繼承了厲嚴辭的強大基因，跟他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當年的事真的另有隱情，他可以嘗試再給厲嚴辭一個機會。否則自己的妹妹，誰也不能再傷害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