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長崢大口大口的吃面,每個動作都跟從前一模一樣,方晴的手放到小腹上,心霎那變得柔軟。
正在愣神,碗遞到了面前:“還要!”
聲音里有只有他們倆才懂的撒嬌。
方晴接過碗,看也不敢看顧長崢一眼,進去廚房又給他盛出一碗,他的飯量她很清楚,一碗是打發(fā)不掉他的。
吃第二碗面的速度明顯就降下來了。方晴看著他,心里默默想著他的下一個動作——最后一口面吃完,捧起碗把湯喝光,找餐布擦嘴巴,遞給她空碗再嘆口氣、皺眉:“干嘛把面做得這么好吃!你想撐死我?!”
方晴的念頭與顧長崢的每一個動作同步著,方晴適時的遞上紙巾,接過空碗,聽他嘆氣,看他皺眉,說那句:“干嘛把面做得那么好吃!你想撐死我?!”再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趕緊掩飾了情緒,轉身進了廚房。
顧長崢癡癡的看著她的背景發(fā)呆,這樣的場景,在他的夢里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了。
他真希望時間就這樣靜止,把這一切都留住吧。
看他吃完了,王海小心的又湊過來,在顧長崢吃面的時候,他已經小聲地向姜亞清交待了顧長崢的身份,姜亞清已經悄悄躲到一邊去,省得惹怒這位財神爺。
“顧先生,您吃好啦?”
顧長崢怒目而視,誰讓這個猥瑣的家伙打斷他正深陷的甜蜜的?
他拿出手機把秘書傳過來的照片給王海看,冷聲道:“這個房子的房證,現(xiàn)在我請你們滾出我的房子!”
王海嚇一跳,顧長崢的愛搭不理他能理解,畢竟人家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人。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又是為什么?剛剛不是好好的嗎?——至少比現(xiàn)在好。
“顧,顧先生,那個,我們,我們是糖糖的家人,您看,那個,我們是投奔她來的,離開這里,我們也沒地方可去。”
“跟我有關系嗎?”顧長崢長眉一挑。
“沒,沒,沒關系。”王海咽一口口水。
“那就給我滾蛋!”顧長崢毫不客氣,提高了聲音。
王海嚇得一哆嗦。
方晴在廚房洗著碗,聽著外面的聲音,不由搖搖頭,看來惡人還得惡人磨啊!
“顧先生,您大人大量,別和我們這種小螞蟻計較吧,我們真的是糖糖的家人,這次回來是要和她一起照顧媽媽的,要不然,糖糖的負擔太重了。”王海腦子飛快轉著,先打親情牌試試吧。
“照顧媽媽?糖糖送她媽媽去醫(yī)院,你們怎么沒人跟著啊?還在這里對糖糖的朋友頤指氣使?我好像聽到你們要趕方晴走的嘛。”顧長崢的語氣稍微和緩下來一點。
“要去的,要去的,正要向方小姐問地址呢!”王海連忙解釋。
“哦?真的嗎?”顧長崢表示不信。
“真的,真的,真的。”王海不迭聲的說。
“不瞞顧先生,我們家的三個孩子都是由岳母帶大的,感情比我們都深厚,外婆回國這么長時間了,三個孩子想外婆想得不行,天天哭,天天哭,糖糖說岳母的病很重,時間不多了,所以我們全家都回來了,想著最后的日子里得陪在岳母的身邊。”王海越說越悲戚,想擠出兩滴眼淚來,卻實在擠不出。
連忙沖姜亞清使眼色,姜亞清掐了一個最小的王浩,王浩“哇”的一聲哭起來。
“您看,顧先生,孩子從小跟外婆感情很深,一聽到外婆的事就哭起來了。”
顧長崢冷笑,故做沉思:“這樣啊!”
王海心頭一喜,感覺顧長崢已經信了他們的話。
“那你們留在這里也不合適,人也多,地方也不大,還是跟方小姐合租的,也不方便,這里離醫(yī)院又遠。”顧長崢一邊說著,一邊思考。
王海眼巴巴的看著他。
“那你們去糖糖在市內的公寓吧,那里方便,旁邊又是宇朔的產業(yè),兩屋相連,比這里寬敞。”顧長崢提議。
王海眼睛一亮:“好的,好的,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全憑顧先生幫忙拿主意。”
這王海,聰明得太過了吧,顧長崢生平最討厭這種滑頭的人,恨不得一把拎過來扔出院子去。
顧長崢給秘書打電話,讓他開輛車過來,把這一家人都接走。
臨走時,顧長崢回頭看深深看方晴一眼,終于什么都沒說,走了。
顧長崢帶著人前腳剛走,顧黎就過來了。
進門看到客廳里的狼藉很詫異,開玩笑地問方晴:“這是怎么了?被搶了?”
方晴著急地說:“差不多吧,你來得正好,快送我去醫(yī)院。”
顧黎變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晴搖搖頭:“我沒事,是葉阿姨,葉阿姨不太好了,你快送我去醫(yī)院。”
方晴趕到醫(yī)院時,正好搶救室的門打開了,醫(yī)生從里面走出來。
糖糖和喬宇朔急忙問:“醫(yī)生,怎么樣?”
方晴扶住糖糖,糖糖已經全身都在發(fā)抖。
醫(yī)生搖搖頭,抱歉的對喬宇朔說:“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們已經盡力了。”
糖糖身子一軟,喬宇朔連忙摟住她:“糖糖,糖糖,你要堅持住!”
醫(yī)生同情的看著糖糖:“唐小姐,喬先生說得對,你要堅持住,過一會兒護士處理完了會出來叫你們,有什么話,你們抓緊時間吧。”
糖糖緊緊咬住自己的拳頭,淚如雨下。
葉淑梅醒來時,睜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鼻子里插著氧氣管,讓她感覺呼吸舒服了很多,眼睛動了動,看到旁邊的雪白床單,讓她知道,她又回到了醫(yī)院里。
“媽媽,媽媽,你醒了?”女兒焦急的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葉淑梅努力的伸出手,糖糖連忙握住。
“媽媽,媽媽,你感覺好點了嗎?”
葉淑梅看著糖糖,又看看站在糖糖身后一臉擔心的喬宇朔、方晴和顧黎,努努笑了笑。
糖糖淚如雨下。
“糖糖啊!”葉淑梅的聲音很輕,糖糖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拚命點頭。
“媽媽,我在,我在呢!”
“宇朔!”葉淑梅笑著,輕輕喚一聲。
“阿姨,我在。”
喬宇朔向前靠了靠。
看著這一對璧人,葉淑梅微笑著:“真好!”
她轉動目光找方晴:“晴晴?”
方晴趕緊過來:“阿姨,我在,我來了。”
葉淑梅點頭:“晴晴,謝謝你,幫我照顧女兒,阿姨,來生報答你!”
方晴眼淚一下涌出來:“阿姨,不要,阿姨,你要好起來!”方晴泣不成聲。
葉淑梅笑笑:“傻孩子,你要好好的,要幸福啊!”
方晴哭著點頭。
葉淑梅再看糖糖:“女兒啊,媽媽對不起你。”
“沒有,沒有,媽媽,沒有。”糖糖拚命搖頭。
“媽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糖糖抓著媽媽的手,心里害怕極了。
葉淑梅用了很大的力氣,伸出另一只手,摸摸糖糖的頭:“糖糖,媽媽留了一個爛攤子給你,對不起。”
糖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搖著頭哭。
“不要……不要……難為你……自己,不要……不要……拖累……喬家……別讓自己……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葉淑梅的聲音越來越渙散。
糖糖拚命點頭。
“宇……宇朔。”葉淑梅把手抬起來,伸向喬宇朔。
喬宇朔抓住葉淑梅的手,葉淑梅反手拉過來,把他的手放在糖糖的手上。
“宇朔……”
喬宇朔明白,鄭重地說:“媽媽!你放心,我會愛糖糖一生一世,照顧她一生一世!”
葉淑梅笑了,努力點了一下頭:“好孩子……我……放心了……”
糖糖和喬宇朔明顯感到那雙手的力道松了。
葉淑梅慢慢閉上了眼睛。
“媽媽——”糖糖心中大駭,凄厲的哭喊。
糖糖醒來的時候,看到雪白的天花板和旁邊的吊瓶架子上一瓶藥水瓶和順下來管子,動了動才感覺到手上扎著針。
稍稍扭頭,看到了身邊眼睛紅得像小兔子一樣的方晴。
糖糖笑了笑:“晴晴,你怎么了?像只小兔子,怎么哭成這樣?小心影響我干兒子。”聲音嘶啞得厲害。
方晴輕舒一口氣:“你終于醒了,嚇死我和宇朔了。你別亂動,我喂你喝點水。”
方晴搖起床頭,把水杯送到糖糖的唇邊。
糖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要著火了一樣,自己用另一只手拿起水杯,一口氣喝下去。
方晴接過水杯放到床頭上。
“我怎么了?發(fā)燒了嗎?”糖糖有點懵。
方晴點點頭,燒到40度了,暈睡了兩天了。
糖糖嚇一跳:“宇朔呢?我媽呢?誰在照顧?”
方晴一愣,才發(fā)覺糖糖的不正常。抬頭摸了摸糖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燒掉了,沒事了呀?糖糖這是怎么了?
只是一瞬間,糖糖就變了臉色,之前的事情一幕幕回到腦子里,
她一把抓住方晴的手:“晴晴,我媽呢?媽媽呢?”
方晴看著她煞白的面孔,知道她想起來了,趕緊摟住她:“糖糖,糖糖,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阿姨才能放心啊!”
糖糖掙脫她方晴的懷抱,一把扯下手上的針管:“我媽呢?我媽呢?我去看媽媽!”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方晴大駭,糖糖的手上已經有血流出來:“糖糖,糖糖,你冷靜點,冷靜點,別這樣。”
糖糖完全無視手上的血,下了床找不到鞋,光著腳就往外走:“媽媽,媽媽,媽媽!”
護士推門進來,連忙攔住她:“唐小姐,唐小姐。”
兩名護士手忙腳亂的把糖糖攔住,把她按回到床上,給她處理手上的傷口。
糖糖幾天沒吃沒喝了,沒有力氣,無力反抗兩名護士,任她們給她的傷口貼上紗布,只茫然的問方晴:“晴晴,媽媽呢?媽媽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