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了加拿大,我就沒日沒黑的忙,門都很少出,一個人去機場,哪里都找不著,幸虧遇到你葉宣表哥,可是我不敢跟他說這些事,怕節(jié)外生枝!
葉淑梅輕輕撫摸糖糖的手:“媽媽沒想跟你要錢,媽媽只是想回來看看你,許多年都沒看到你了,媽媽真的是很想很想你。”葉淑梅的眼淚又流下來。
“我想好了,只要讓我回了國,我見到了自己的女兒,心愿就了了,我沒打算向你要錢,也沒打算再回去?吹侥氵^得好,身邊都是一些真心待你的人,宇朔那么好,婆婆又那么喜歡你,媽媽真的知足了,可就是貪戀著和你在一起的幸福,才會拖了這么多天——”葉淑梅聲音哽咽。
“糖糖,除了媽媽,你沒有別的親人了,媽媽不在了,你誰都不要管,你放心,媽媽這些年為他們當牛做馬,不曾虧欠過他們,你不必為媽媽負擔什么知道嗎?你和宇朔好好的,就是媽媽最大的心愿!
“他們那個洞,你是填不滿的。更加不能讓宇朔攪進來,如果宇朔給你拿錢你千萬不能要,那樣的話,將來在婆家怎么抬得起頭?你不要讓宇朔知道這件事,他媽媽那樣喜歡你,你要好好珍惜,媽媽萬般不愿拖累你,給你帶來污點。好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媽——,你怎么能這樣講,你是我媽媽,什么拖累不拖累。 碧翘强薜馈
糖糖的心里百感交集。她們母女倆,各自為了對方好,互相隱瞞,卻不料誰過得都不好。自己剛剛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媽媽卻又重病不治,連盡孝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沒想到媽媽這些年吃了這么多的苦,怪不得姜亞清那樣的頤指氣使,原來這些年她都是這樣對待媽媽的。
“媽媽,那爸爸他,留在加拿大會不會有危險?”糖糖試探著問,她不確定媽媽和繼父的感情,她不愿意媽媽有遺憾。
葉淑梅拍拍她的手:“媽媽的話你要記住,你只有媽媽一親人,其他人跟你沒有關(guān)系。媽媽不欠姜家的,也自然不欠他,這些年他眼看著他的女兒當我是傭人,也從來沒有替我說過話,我被逼著回國勒索我的女兒,他不但不阻攔,還很贊許支持,媽媽就算是愛他,在這樣的不對等中,也消耗怠盡了!
糖糖了然,心中凄涼,媽媽做了這樣的選擇,是真的逼到絕境了。
糖糖決定,在媽媽最后的日子里,不再讓她痛苦,不讓她接受化療的折磨。哪天只有三個月的時間,也要把媽媽的心用愛來填滿。
她們母女,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為對方考慮問題,委屈自己去做自認為對對方好的事情。
媽媽覺得,不把女兒帶在身邊,讓她免受歧視,免受委屈,自己去替她把路鋪平,結(jié)果骨肉分離,讓女兒孤身一人面對生活的艱難以及心靈的孤獨,如果不是有方晴這樣的好朋友,也許糖糖在青春期時就已經(jīng)走了另外一條不歸路。
糖糖覺得,只要媽媽幸福就好,媽媽幸福自己怎樣都行,不能去拖累媽媽,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幸福快樂,所以她懂事的自愿留下,卻不知媽媽十幾年過得是為媽為仆的日子。
因為有愛,心里都在為對方打算。
因為不溝通,你為對方做的卻未必是對的。
最悲哀的事就是我為你做的,是你不需要的,我需要你時,你卻不在身邊。
親情如此,愛情亦如是。
葉淑梅身體虛弱,說了太多的話,已經(jīng)體力不支,漸漸昏昏沉沉睡去。
糖糖擦擦眼淚,給媽媽掖掖被角,把手放好。
看著媽媽瘦削憔悴的面容,心都痛到麻木。
出門看到喬宇朔站在門外,陽光灑在他身后,讓一身淺米色休閑裝的他仿佛渡了一圈光暈,襯得更加玉樹臨風。
喬宇朔滿臉的擔憂與心疼。
糖糖忽然鼻子一酸。
喬宇朔把她擁在懷里,輕勸拍她的背:“別擔心,有我呢!
糖糖站起身:“你都聽到了?”
喬宇朔點點頭。
“我沒有五百萬,也不會給他們五百萬。”糖糖冷冷地說。
“好。”喬宇朔答應(yīng)。
糖糖皺眉:“我去和姜亞清說清楚,你以后不要再在他們面前露面了,我擔心她會訛上喬家!
喬宇朔笑:“沒關(guān)系,你也是喬家的人,喬家也不怕這點事!
糖糖苦笑,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事給喬家添麻煩。
當糖糖義正辭嚴的告訴姜亞清,她與姜家無關(guān),不會負擔一分一厘他們的債務(wù)時,姜亞清先是苦苦哀求,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訴說著她奉養(yǎng)兩位老人家的不容易。
糖糖冷冷的看著她唱念做打。
“我媽媽得了肺癌,晚期,醫(yī)生說她操勞過度,體力透支嚴重,身體很虛弱!
姜亞清正哭訴著她每天是如何伺侯葉淑梅的,糖糖的話讓她一下子噎住,演不下去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糖糖。
“別再演給我看,我沒有五百萬,我還要給我媽治病。我媽跟你們過得是什么樣的日子,你心知肚明,別再來這一套。也請你們盡快離開這里!”
糖糖起身就走。
“糖糖!糖糖!你不能不管我們,做人要講良心的,要不是當年我爸收留你們母女,哪里有你的今天?”姜亞清急道。
糖糖頓住腳步:“沒有你爸的收留,也許我媽還能多活幾年!”
出了門,站在陽光下,糖糖吐出胸中的一口悶氣。
這個世界上真的是什么樣的人都會有。
有時候你好心對別人換來的卻可能就是一種反噬。
今天是周末,糖糖回到家里收拾東西,她得在醫(yī)院呆一段時間了。
進門見到顧黎在,顧黎只要有空下班后就會過來陪方晴,周末亦如是。
顧黎的心意大家都清楚,但是決定權(quán)在方晴,誰也不會多言。
劉惠蘭雖然著急,但是老劉不許她給方晴壓力,說孩子的事孩子自有主張。
好在顧黎也不著急,他只是相信,就算方晴的心是石頭做的,他也總有一天能暖過來。
顧黎看到幾天沒見就憔悴下來的糖糖,有些詫異:“糖糖,你怎么了?”
糖糖一怔。
“憔悴成這個樣子,我都要以為你失戀了。”顧黎開玩笑。
糖糖才明白他的意思,強笑:“真有那么憔悴嗎?”
方晴走過來,拉住她的手:“阿姨怎么樣了?”
糖糖雙眼一紅:“昏睡的時候多,醒著的時候少!
方晴抱抱她:“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能累垮了。我們大家輪流替你吧!
糖糖也抱著方晴,她太需要溫暖了,尤其是來自于方晴,對糖糖而言,在那個特殊時期里,方晴給她的溫暖如同媽媽一樣,在那個她最艱難、是孤獨、是恐慌的歲月里,方晴一直陪伴著她,方晴的擁抱總是能讓她安心。
“糖糖,你別擔心,有我有宇朔呢!”方晴溫柔的安撫她。
糖糖抬起頭,穩(wěn)了穩(wěn)情緒:“晴晴,我要陪著媽媽,她日子不多了,我不想跟她分開,哪怕她睡著了,我也想在她身邊!碧翘锹湎聹I來。
方晴點頭:“我明白,你的日常東西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事情宇朔也告訴我了!
糖糖眼神一黯。
方晴知道她想什么,拉她去房間拿東西,邊走邊說:“那天你姐姐來的時候,正好雪姨過來陪我,雪姨都聽到了,雪姨還叮囑我不要把你姐姐那些話告訴你,她怕你傷心。”
糖糖猛抬頭看著方晴,她并不知道這些,宇朔也許是沒想說,也許是沒來得及說吧?墒牵┮桃仓懒私獊喦宓牟豢啊
“糖糖,雪姨說想早點把你娶進門,她說有喬家保護你,就不怕有人傷害你了。”
糖糖有些震驚。
方晴笑著點點她的額頭:“我和阿姨說你上輩子一定拯救了地球,才會有這樣的好婆婆!
糖糖也笑了,笑著笑著淚就落下來。
方晴給她擦眼淚:“乖,這些都是你愛的和愛你的人,大家的好意不要拒絕。我知道,你想獨立承擔這些事,不想麻煩喬家,可是喬家每一個人都沒有把你當成外人,你何必非要讓自己生分?接受你愛的這些人對你的愛,才會幸福!
糖糖終于破涕為笑。
送走糖糖,顧黎看著方晴。
方晴笑笑:“糖糖遇到一些麻煩事,她總想著不給別人添麻煩,可如果這樣,宇朔就難免傷心了。”
顧黎點點頭,繼而問道:“晴晴,你對糖糖說接受你愛的人對你的愛才會幸福,那么你至今也不接受我,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你愛的那個人?”
方晴一愣,沒想到顧黎聽到了她和糖糖的話。
看著面前這個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的青年,方晴目光溫柔:“顧黎,你總是這樣執(zhí)著,何苦呢?你明知道我轉(zhuǎn)不過那個彎來,也明知道我待你,如待方語!
顧黎有片刻的神傷,卻依舊暖暖一笑:“這世上有一見鐘情,被許多人向往,覺得那才是愛情的真諦,只一眼就定了終生?蛇有一種叫日久生情啊,相對而言我喜歡后者,在時間里一點一點積累,因為了解,因為越來越篤定,才生出的情,才更安穩(wěn)長遠。”
方晴的心涌上一絲感動:“顧黎,你這樣子,很傻!
顧黎點點頭:“我知道,你又何嘗不是呢?我就在等你有一天不傻了,我才能不傻呀。”
說完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因為他的心已經(jīng)有些浮躁:“帶我去看你的畫有什么進展吧!
方晴也不想這個話題再深入,她怕自己無力招架。
心念閃動,不知道那個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人現(xiàn)在怎樣了,外界沒有絲毫的消息,看喬宇朔的樣子,也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了,皮外傷對他這種人來說應(yīng)該不算什么。
方晴甩甩頭,把腦海中的影子甩掉,有什么或者沒什么,跟她都沒有關(guān)系,他自有與他相關(guān)的人照顧,自己終究是局外人,不要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