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但笑不語。
她感覺這次的顧黎有點怪怪的,有點傷感,也許是失戀了?嗯,有可能。
“晴晴,你為什么不說話?”顧黎問。
“說什么?我在聽你說啊?”
“那我說我想在這里呆一輩子。”
“好啊,那就呆吧。”方晴漫應。
顧黎氣餒:“晴晴,我真的是很認真的。”
“又要表白?”方晴笑。
顧黎看著她明朗的笑容,真是一口氣窩在那里,沮喪得不行。
“好了,顧少爺,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是失戀第幾次了,不過你也不用動不動就向我表白吧?多沒意思啊!”方晴的口吻就像個大姐姐。
“晴晴,你能不能認真點?”
看著他的樣子,方晴笑彎了腰:“你說方語以后是不是就會像你現(xiàn)在的樣子?”
顧黎郁悶得,真想在梧桐樹上撞一撞。
“好啦,不管你是受了多重的情傷,看在朋友的份上,我都收留你了,你愛呆幾天呆幾天吧,反正就算你想留,也自然有人把你找回去的,別忘了,你可是個副總裁。”
“我可以辭職!”
方晴看著他笑,點頭說好。
顧黎很無奈。
方晴不反感跟他這樣笑鬧一下。
她沒有問國內(nèi)的任何人的信息。
他也沒有提。
就好像生來就是好朋友一樣,也好像一切都是重新開始。
顧長崢是隔了一天早上才到的日本。
清晨的陽光,有些清冷,路面的落葉經(jīng)過夜露的暈染,有些潮濕。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植物的清新味道,日本的空間實在是好,深吸幾口,讓心情都開朗起來。
顧長崢站在方晴的住址外頭,倚著那根燈柱,忽然想到一個詞“近鄉(xiāng)情怯”。
知道她就住在這個靜謐的日式小房子里,他卻再也邁不動步子。
她見到自己會怎樣?
會不會驚喜?撲到他的懷里來?
還是憤怒地來用小拳頭擂他,怪他這么久才來?
還是假裝生氣的沒有看見他?要他去哄?
還是委屈地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還是……
顧長崢想了許多種可能。
想得心里一時心疼,一時又溢滿了甜蜜。
不管方晴會怎樣,他的第一個動作一定是把她摟進懷里,緊緊地摟住她,再也不放開了。
從此后,她不再是他的秘密情人。
他要昭告世界,方晴是他的愛人,此生摯愛。
他要娶她,用最奢華浪漫的方式。
他要把所有的,最好的都給她。
他將用盡一生,好好愛她呵護她。
從此后,夫復何求啊!
小院的門“呀”的一聲開了。
顧長崢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方晴今天穿一件天水藍的棉麻長裙,長及腳踝,一雙同色系的休閑鞋,外面一件針織罩衫,肩上是一只帆布挎包。手里拿著兩本書,頭發(fā)長了許多,隨意束在頸后,清新淡雅得如一株鈴蘭。
以前在老宅,休息的時候,方晴就是這樣清爽的裝束,讓顧長崢覺得特別溫馨,他會推掉所有活動,就坐在沙發(fā)上,假裝看公文看報紙,實際上偷瞄著方晴在家里忙這忙那,心里被塞得滿滿的。
那時候的老宅才有家的感覺,有方晴在的地方就會有家的感覺,現(xiàn)在顧長崢覺得這個小房子都好可愛,他愿意就此留下來,只要有方晴,哪里都是他的家。
他快走兩步,笑容從心底里漫上來。
但是,下一瞬,就僵住了。
顧黎從方晴的身邊繞出來,搶過她手里的書,抱在自己懷里。
方晴側(cè)頭笑望著顧黎,笑容里滿滿的寵溺。
顧長崢的眼睛突然刺痛,痛到淚水一下涌上來。
顧黎伸手掠了掠方晴額角的頭發(fā)。
方晴偏頭一躲,看著了站在前面幾步遠的顧長崢。
顧長崢面無表情。
方晴先是愕然,繼而平靜地看著他,一動不動。
三個人,在一只燈柱下,互視。
顧長崢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譏笑:“郎情妾意,你們倒是過得很甜蜜啊!”
“大哥,我們——”顧黎想解釋一下。
“別這么叫我,我不是你大哥,從來都不是。”顧長崢冷聲道。
“為什么你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這樣敵視我?我哪里做得不對?讓你連我一起恨?他們大人的事,與我有什么關系?”顧黎今天終于把話說出來。
顧長崢只盯著方晴看,并不理會他。
方晴也靜靜地看著顧長崢。
他黑了,瘦了,再加的豐神俊朗,果然,結(jié)了婚是不一樣的吧,幸福的婚姻可以讓一個男人更帥更有魅力。
不過,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這一輩子也不會是她的男人了。
“原來,你過得很好,很幸福!是我瞎操心了。”顧長崢冷冷地看著方晴,眼里心里都是痛。
顧長崢轉(zhuǎn)身,向來時的路走去,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顧長崢慢慢地走,他多希望方晴能喊他一聲,小時候,他生氣了轉(zhuǎn)身就走,總是小小的她急急追上來,或者急急地喊一聲:“長崢,你別走。”
現(xiàn)在只要一聲,他立刻轉(zhuǎn)身擁她入懷。
可是沒有,她沒有喊也沒有追上來。
方晴看著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遠,她緊緊地咬住唇,手已經(jīng)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地刺進肉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但是她一聲不吭。
走吧,就讓他誤會吧,讓他誤會她和顧黎吧。
她已經(jīng)走出了他的生活,他也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已經(jīng)避走日本,就讓結(jié)束有一個結(jié)束的樣子吧。
為了能進顧氏,她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回國時,想著只要離他近一些就好。
等進了顧氏,她想著能遠遠看他一眼就好。
后來,做了他的秘密情人,她想只要能在他身邊就好。
那些時候,她覺得自己是愛他,所以才那么傻傻地。
現(xiàn)在她明白,那時候還不夠愛。
現(xiàn)在的她愛他,愛得深入骨髓,所以不是離他近些就好,不是遠遠看一眼就好,不是在他身邊就好。
她要的太多了,她太愛他了。
所以,得不到,就放手,做不到,就離開,遠遠地走。
從此天涯。
從此,愛他,只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不需要他參與,他只要幸福就好。
幸福地站在遠遠的天邊就好了。
可是,心好痛,痛得她慢慢蹲下身,環(huán)抱住自己。
方晴病倒了。
夜里突然發(fā)燒,燒得渾身滾燙。
顧黎徹夜不離照顧她,喂水喂藥,不停的更換額上的毛巾物理降溫。
萬幸,到了早晨,燒退了。
方晴看著面前端著一碗白粥的顧黎,鼻子一酸,流下淚來:“顧黎,謝謝你!”
顧黎喂她喝粥:“我按網(wǎng)上說的方法熬的,你嘗嘗,生病了一定要吃東西,補充了能量病才能好。”
方晴一口一口的喝著粥。
“真的謝謝你,顧黎,堂堂的顧少爺,為我做這些事。”方晴喝了粥,顧黎安頓她靠在床頭休息。
收拾好餐具的顧黎笑道:“真要謝我,那就以身相許吧。”
方晴白他一眼,自然不會當真。
顧黎坐到方晴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問:“就那么愛他嗎?病也是因為昨天見到他的轉(zhuǎn)身而去吧?”
方晴別過眼睛。
“方晴,你告訴我,要怎樣,你才會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沉默良久。
方晴輕輕說:“傳說中有一種鳥,一生只唱一次歌,從離開鳥巢開始,便執(zhí)著地尋找它的荊棘樹,找到以后就把身體扎進那株它選中的荊棘上,放聲歌唱,血淚流盡,一曲終了,氣竭命隕。”
“顧黎,你的心意我懂,但是,對不起,你不是我的荊棘樹。”
顧黎震驚,握住方晴的手:“晴晴!”
方晴淺笑:“不用勸我。我知道,死的是荊棘鳥,不是荊棘樹,荊棘鳥從來沒有想讓荊棘樹回應它,那是它自己的愛情,與其他人無關。”
顧黎的心抽痛。
“顧黎,回家去吧,謝謝你來看我,更謝謝你照顧我。”
接下來的幾天,方晴開始咳嗽,咳得夜不成眠,咳得聲聲泣血。
顧黎的電話已經(jīng)變成奪命連環(huán)call了,他知道自己必須回去,還有太多事等他去做。
這一晚,被方晴的劇烈咳嗽驚醒,顧黎端著一杯溫水跑進來,輕輕給方晴捶背,抱怨道:“不是說日本的藥最好嗎?怎么吃了這么多也不見好。”
方晴終于停了咳嗽,喝了一口溫水,顧黎給她擦額上的細汗。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吧。總會好的,我晚上聽到你的電話又響了幾次,顧黎,回去吧。我沒事的。”
顧黎沉默了一會兒:“晴晴,跟我回國吧。”
方晴一愣。
顧黎接著說:“我知道,我不會再跟你表白,感情的事勉強不來。我是想,你一個人在這里,我不放心,家里人也不放心。你為什么不考慮回國開一家自己的公司?現(xiàn)在國內(nèi)的市場很好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投資入股,跟你一起做。離家人更近一些,你可方便照顧他們,不是很好嗎?”
方晴不作聲,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與家人在一起固然好,但是開公司,她一直沒想過,也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
顧黎繼續(xù)說:“方晴,你的愛情我的確不懂。
我爸和我媽是高中同學,媽媽沒考上大學,打工賺錢供爸爸讀書,兩家都很窮,爸爸讀得艱難。后來爸爸被他公司的董事長看重,做了上門女婿,拋棄了媽媽。
爸爸只是利用了董事長的女兒完全他的財富積累,因為他不想媽媽再那么苦,在他的大兒子出生不久,他又找回了媽媽,到底是多年感情吧,媽媽就不計前嫌,重新在一起了,于是有了我。
董事長的女兒后來瘋了,爸爸就把她送到了最好的精神病院,安排人照顧她。我和媽媽被接到了爸爸那個富麗堂皇的家。”
“同父異母的哥哥和我媽水火不容,爸爸就把他送去了國外。這么多年,爸爸媽媽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著,我是直到前段時間才知道原來爸爸一直沒離婚,到底我媽和大哥的媽是誰插足了誰,我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