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澤丞有些愧疚地看著明笙，心思沉沉。

看到明笙臉上掛著的傻笑，多少明白一些她的做法。

她這骨子里的倔強，和小槿還真有些像。不過他們倆的孩子，比他們都多了一份膽大和通透。

陸澤丞伸手捋了捋明笙的劉海。明笙惺忪地睜開眼，看著陸澤丞，怯怯地開口：“爸……爸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沒事的……”

她的目光轉向一旁的徐棠，又低聲說了一遍對不起。

徐棠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輕柔地摸著她的臉，道：“你有什么好對不起我的。不過再……怎么樣，也不能大冬天的跳水池啊。真是……”

明笙腦子昏昏沉沉的，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陸家怎么睡著的了，愣了片刻，緊抿著的唇彎了彎，道：“嚴梟……不就是想看我們痛苦么……我就痛苦給他看……不然……”

不然真怕他又會繼續在邵鈞庭身上做什么。

陸澤丞的下巴始終是緊繃著的，但眉目卻格外地柔和，溫和道：“明笙，你先休息吧。其他事……爸爸……一定會幫你辦妥的。”

他垂在身側的拳不斷地握緊，指關節漸漸由紅轉白。

網絡上的那些傳聞，還是不要告訴明笙了，她看了，不知又該會有多擔心。

明笙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眼睛盈起了一層水霧，道：“爸……爸爸……我沒和你商量就這么做了……是不是破壞了你的什么計劃……”

“沒有。想什么呢……只是……”陸澤丞垂下眸子，低聲道，“只是爸爸覺得自己很沒有用。沒有好好保護你。”“怎么會呢？”明笙微微笑了下，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卻也布滿了溫暖的笑意，“爸爸一直都按照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做事，所以才會顯得沒有嚴梟厲害。但是嚴梟這種只會耍陰謀詭計的人，老天一定不會放過

他的。”

“而且呀……”明笙想了想，又幽幽地說道，“我以前生病了，從來都只有一個人……后來有了邵鈞庭……現在又多了爸爸……和小姨。我真的已經很知足，很高興了……”

陸澤丞驀地就是一怔，明笙微笑時，眼睛里像盛載了宇宙里所有的星辰，像極了小槿……

陸澤丞澀澀一笑，點了點頭。

明笙是真的累極了，沒有多說什么，眼皮就沉沉地合了起來。

陸澤丞凝視著明笙看了一會兒，默默地走了出去。

徐棠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出去，就看到已經很少抽煙的陸澤丞正站在窗臺旁抽煙，目光里幾分寥落幾分凄涼。

做了他多年秘書，她知道，那是他又再想姐姐了。

不知道假若她以后離開了……他會不會偶爾也會想到她。

應該不會的吧。

她比姐姐差多了，做的也都是蠢事。

他們糾纏的這些年里，那些愛恨糾葛不過都是她心底掙扎過的痕跡，于他，應該只是水過無痕。

她只是一個任性的小妹妹。

注意到她的視線，陸澤丞轉過身子來，臉色緩和了一些：“小棠？”

對上他幽黑的目光，徐棠抿了抿唇，慌忙轉過了身子。

“小棠。”陸澤丞聲音低沉地又喊了一聲。

徐棠定住了腳步，斂下心緒，道：“我還是進去看下明笙，不要讓她看到剛剛的新聞。”

明笙昏睡的時間里，有幾段視頻被同步上傳到了網上，一段是她自己跳噴水池的，還有幾段是她和陸澤丞在一起時的畫面，包括她在陸澤丞懷里哭的畫面。

新聞的標題用得很聳人聽聞

陸澤丞私會小情人是江城邵氏四太太？

帖子的內容更是驚心動魄地勾畫了一個故事：一個穿梭在政商兩個精英代表中間的小女人，利用各種關系上位謀取利益。

這些事顯然是精心策劃已久的，只不過找了個契機上傳。

最大的目的自然是搞臭陸澤丞。

一向有君子之稱的陸澤丞，一瞬間變成了包養年輕小姑娘玩弄權術的貪官。

徐棠不無擔憂地看了陸澤丞一眼，道：“陸澤丞……你那邊……”

“小棠，你最后幫我做一件事吧。”陸澤丞嗓音低啞幽沉，“幫我開一個最大的記者發布會。我想公布明笙的身世。”

“那你的……選舉……”徐棠不由怔了怔。

按照陸澤丞的身家地位，要封殺這樣的謠言，再簡單不過，不一定要公開身世。

私生女當然比小情人要好一些，但總歸對他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名譽損害。

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誰，也不言而喻。陸澤丞淡淡地笑了笑，咬著煙頭，眉宇間倒是有一些意氣飛揚：“選舉我是早就想退出了，與這件事也沒有關系，退出選舉，我也才能更好地將嚴梟扳倒。不提這個，小棠，你做了我的秘書這么多年，這件

事也只有交給你我才比較放心。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在記者會上說出一切的。我要告訴他們，明笙是我陸澤丞的女兒，唯一的女兒，而她的媽媽，曾經是我的摯愛。”

徐棠輕輕地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陸澤丞這個人，向來都是如此，舉重若輕，對每一件事，放下得都很快。

這些年，是她一直在誤會他。

總認為他把事業權謀看得比姐姐還重，真正有心魔的，是她呵。

徐棠側臉，隱去眼中的淚意。

陸澤丞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對了……這件事我還沒和明笙商量，明笙醒來，你……也幫忙和我說說。畢竟……我還擔心她不要我這個爸爸呢。”

“阿笙……會理解的。”徐棠的目光里也添了一絲柔色，用江城方言說了出來。

吳儂軟語，呢喃好聽。

陸澤丞微微一怔，扭過頭，又點了一根煙。

徐棠的聲音再度輕輕地響起：“不過……確實是最后一件事了。”

她柔柔一笑，轉身離去，背影灑脫干練。

陸澤丞看著裊裊升起的煙霧，低低地又嘆了一口氣。那日在火場，小棠和他，把話說開了以后，他們兩人，大概注定連普通朋友都無法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