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睡不著。”沈灃斂眉說道。
“原來失眠是會傳染的啊。”沈櫻櫻嬉笑了下。
嬉皮笑臉，眼睛卻紅得像核桃。
沈灃瞟了她一眼，找了張椅子坐下，對沈櫻櫻拍了拍肩，道：“櫻櫻。這幾天爸爸雖然每天都跟你在一起，卻沒怎么跟你好好聊過天，既然我們現在都睡不著，不如，你陪爸爸聊會兒天？”
“好啊。”沈櫻櫻應得很干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沈灃望著窗外，目光里涌起了幾分惆悵：“你那天跟蹤我，是不是因為你一直覺得很奇怪，爸爸為什么到這個年齡還沒有結婚？”
沈櫻櫻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哭喪著臉道：“爸爸那天的事兒我知道錯了，您別這個點教育我了。”
沈灃唇畔涌起一絲澀澀的笑：“其實你的想法很正常，你爺爺、你大伯這些年也一直在苦這件事。至于原因，你肯定也猜得出來，因為我心里，一直有個人。”
沈櫻櫻一愣。
爸爸這是要認真地和自己說事，還是說自己以前的事啊！
沈櫻櫻小聲道：“能讓爸爸記一輩子，那位阿姨一定很幸福吧。”
沈灃聳了聳肩，面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道：“她從不曾愛過我，被我記一輩子，又有什么好幸福的呢？被自己愛的人，惦記一輩子，才幸福。”
沈櫻櫻有些不解地搖搖頭，道：“爸爸你這么好，怎么可能會有人不愛你呢？我要是早過二三十年，我一定嫁給爸爸。”
小姑娘鼓著臉，氣呼呼的。
偏幫得沒邊了。
沈灃苦笑道：“你這就是故意說渾話了，這世上好得人多的是，也沒見你多愛上誰？”
聽他將話題引到自己頭上，沈櫻櫻臉一紅，道：“爸爸，別說我的事了。”
“嗯。”沈灃目光深幽地盯著沈櫻櫻，道，“你知道爸爸到現在為止，對心里的那個人，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嗎？”
沈櫻櫻脫口而出道：“是后悔愛上她么？”
沈灃淡笑著搖搖頭。
沈櫻櫻的臉更紅了幾分，她這個答案，太不符合爸爸的做派了，倒比較像她自己。
沈櫻櫻道：“是后悔沒有告白嗎？”
沈灃垂下眼，無奈道：“告白過，只是失敗了。”
沈櫻櫻張了張唇，道：“那個阿姨當年一定風華絕代。”
沈灃唇邊漾起一絲溫暖的笑意，道：“確實。她身上有一種比較特殊的魅力，會讓你覺得很舒服。”
沈櫻櫻有些訝異地看著沈灃，這些年，想要做她“媽媽”的人自然是不計其數，其中有一些哪怕她偏幫嫉妒，她也覺得她們很不錯。
但她從未見過爸爸對那個女人露出這樣的笑容，他一直是客氣而疏離的。
沈灃唇畔的笑容漸漸地凝住，緩緩道：“我最后悔的是，沒有做到真正地放下，從而沒有更好地守護她。”
沈櫻櫻小聲囁喏道：“她都不愛你，你為什么要守護她一生呢？”
“因為愛本就是付出而不求回報，而不應是索取。”沈灃閉上眸子，道，“我年輕時，自然和你想的也一樣。當年我知道她有愛人，默默退出。因為他們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
沈櫻櫻撇撇唇，道：“爸爸你太高尚了。”沈灃笑著搖頭，目光凄涼：“這只是看似高尚。別人問我，我都說早已放下，但得知他們兩人沒有在一起后，我卻負氣離開，將他們兩個人都恨上了。你說我這哪里是放下？我現在很后悔，因為我浪費了多
年的時間花在恨上，甚至沒有在她需要我的時候幫上一把。我也很后悔，因為這種恨，再也沒有學會愛上別人。”
這些年，他一直沉迷于舊時光之中。
沈櫻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紅著眼道：“爸爸。你別難過……我知道你話里的意思了，你是不是想勸我早點放下沈雋，也不要去恨他。”
她早該明白的，爸爸這幾天，總是對她欲言又止。
沈灃笑了笑，道：“爸爸其實是想告訴你，如果心有深情，默默退出是做不到真正地放下的。”
“那要怎么做？”沈櫻櫻訥訥地問。
“堅持到底。”沈灃揉了揉沈櫻櫻的頭發，意味深長地道，“去愛，去受傷，用盡全力，如果徹底失敗了，自然會想通。如果像我這樣，做一個逃避者……可能只會耽溺于幻想中。”
“爸爸……”沈櫻櫻的眸子不由有些泛酸。
她怎么也沒想到沈灃同她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爸爸。你同意了么？”沈櫻櫻哽咽著問道。“沒有。因為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寶貝女兒，誰也配不上你，但是爸爸現在希望你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沈灃垂下眸子，目光寬和地看向沈櫻櫻，道，“還有，不管出什么事，如果你受傷了，都可以回
到爸爸這里來。”
沈灃的目光慈愛平和。
沈櫻櫻趴在桌子上，哭得厲害。
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幸福，比大部分人都幸福多了，因為她有最后的港灣。
片刻后，沈櫻櫻抬起頭，道：“爸爸，我只問他最后一次，如果失敗了，我一定會放下他，向前走的。我跟你保證。”
沈灃目光深幽地淡淡地笑了一下。
這時，花園里響起了汽車剎車的聲音。
沈灃推開窗，看了眼，道：“是明笙他們回來了。我先出去下。”
“哦。”沈櫻櫻愣愣地點點頭。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不太理解，爸爸為什么會這么緊張地要去找明笙。
她只看到沈灃連傘也沒帶，直接就沿著花園的小道往那邊跑去。
沈櫻櫻哎呀了一聲，拿起門后的傘，追了出去。
花園里。
邵鈞庭撐起一把傘，扶著明笙從車上下來，兩個人看到不遠處鐵青著臉跑來的沈灃，不由微微一愣。
沈灃看到緊依在邵鈞庭身上臉色蒼白的明笙，低聲問道：“怎么了？明笙你怎么了？你們去哪里了？”
明笙看到沈灃身上掛著雨珠，忙將傘移給了他，道：“我沒事，今天的事……回頭再跟您說。”沈灃蹙蹙眉，見明笙眼眶微紅的樣子，沉聲道：“明笙你先回去休息，鈞庭你跟我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