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秦夢瑤悠悠地醒轉,看到白筱溪一臉擔心的模樣,微微勾了勾唇角。
白筱溪看她醒來,終于松了一口氣,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生病了?”
紫宮癌,晚期。
醫生說,雖然已經切除過紫宮,但癌癥隨時會轉移擴散。秦夢瑤的狀態保持得很好,但接下來的時間也不會太多,而且要隨時注意不能過度勞累與擔憂。
后面半句,是廢話。
但秦夢瑤最近,估計是真的很累。
“這種病你不好好養著,跑到江城折騰什么?”白筱溪幫她掖好被角,小小聲地說道。
秦夢瑤笑著搖搖頭,道:“因為想看到你們。但是不想讓你擔心。也不想……用這個要挾你。我沒事的,現在這也不算什么稀罕病了,控制好多注意休息說不定還能活很多年。”
秦夢瑤攥住了白筱溪的手。
這回,白筱溪沒縮回手,低垂下了眸子。
秦夢瑤定定地看著她,道:“如果我哪天不在了,你把這些事,告訴櫻櫻,好么?讓她和你一起去給你爸爸掃掃墓。”
“你自己和她說吧。”白筱溪伸手摸了摸秦夢瑤因為生病過瘦已經有些粗糙的手部皮膚,“你不是說休息好還能活很多年么?”
說的是嗔怪的話,但眸子里的神情卻出賣了她。
秦夢瑤淡淡地笑了笑,她這個孩子,大概是像極了她爸爸。
嘴硬心軟。
秦夢瑤柔柔地朝著她笑。
白筱溪蹙眉起身去拉門,心里略有些煩躁。
秦夢瑤問:“溪溪,你去哪里?”
白筱溪回頭,紅著眼看她,道:“去給你買吃的。你快點好起來吧,我和韓野,也就是ichael約好了過兩天去城里看看。你要沒出院,我就出不了門了。”
秦夢瑤的眼中掠過一絲亮澤,道:“我很快就好了,這回也不是復發,應該就是太累了。”
她眼中,是真心的喜悅。
白筱溪抿抿唇,扭頭離去。
韓野靠在走廊的墻上,看到她,問道:“秦阿姨沒什么事吧?我剛問了醫生,檢查后沒什么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白筱溪沖他點了點頭,道,“剛剛謝謝你了。”
韓野笑道:“沒事。舉手之勞,之前秦阿姨住這里時,給我送了好多好吃的,她說要回中國,我還很舍不得呢。哪,作為好吃,過兩天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韓野機關槍一般地說著。
白筱溪怔怔地站在那里,看著潔白干凈得讓人的醫院長廊,想著,邵景睿現在怎么樣了呢?
有沒有在好好吃飯,會不會瘦很多。
他以前一不開心,就吃得少。
江城。拘留所。
邵景睿一臉淡漠地看著提審他的警察,道:“我說了,不是我做的。”
警察挑了挑眉:“有物證。人證也有,你們公司的吳啟明說一切都是你指使他做的。”
邵景睿閉上了眼,唇角留著一絲苦笑。
心死如灰。
當看到警方列出證據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被撕成了碎片。
所謂的證據,是他當時還給邵鈞墨的那個盤里的文件,拼貼剪切而成的。
誰誣告的他。一目了然。
只是那一刻,他寧愿是小叔過河拆橋,也不愿是他的親生父親反戈一擊,讓他頂罪。
可事實卻確實是如此。
邵鈞墨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甚至將他和自己的某段剪切過的錄音,交給了警方。
他再回想一下,邵鈞墨當時拿白筱溪和母親脅迫他做的事,都不是那種嚴重到他會立馬拒絕的,但都是在關鍵時刻能成為呈堂證供的。
邵鈞墨,為了自己能脫罪,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
如果他當時沒有將那個盤交給邵鈞墨,可能還有還手之力。
但現在,就算找到了他電腦里的備份,邵鈞墨也能提前利用這些漏洞保住他自己。
他學過法律,很清楚眼前的情況。
最壞的情況是他判重刑。邵鈞墨逃之夭夭,可能還要再潑他們一身臟水。
最好的情況是因為關鍵證據有疑問,他們倆都被釋放或是緩刑。
中間情況是他判緩刑,邵鈞墨出國。
但是邵鈞墨這樣的人,怎么會放下自己扳回一城的機會,恐怕,現在在努力往最后一種情況走。
他在最后一刻,把他視作父親,而他卻不曾。
其實不管哪一種,他這個緩刑,估計都是定數了,但這也是他為自己犯過的錯,付出的代價。
只是,這對他來說,也已經是無期徒刑了。
緩刑,意味著他近期內不能出國,也意味著他是個犯過罪的人。
至于小叔,他那么聰慧的人,應該早已洞悉了這一切,不過是讓他再做一次選擇。
邵景睿緩緩睜眼,啞著嗓子道:“是邵鈞墨做的。”
“邵鈞墨,和你是什么關系?”警方例行公事地問道。
什么關系么
邵景睿雙眼猩紅,道:“父子。”
……
次日。
邵景睿在拘留所的硬木板床上睜眼,滿眼的血絲。
他在監獄輾轉反側好幾日,唯一讓他支撐下去的,是腦海里白筱溪微笑的畫面。
他想再一次看到她微笑的模樣,哪怕是遠遠地看著也好。
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再找到她。
她還愿不愿意再見他。
有人打開監獄的門,道:“1004邵景睿,你被保釋了。”
邵景睿起身,神色冷淡地爬下床,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外走去。
獄警忍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保釋,怎么跟被判死刑一樣。
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被保釋的人,臉上是這種表情。
這是個富家公子哥,難道不是最不習慣看守所生活的么?
被保釋了,還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走過幽暗的長廊,邵景睿走出了拘留所,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陽光下,有一個窈窕的身影,一晃眼,女孩子轉過身,朝著他笑,眼角眉梢都是熟悉的模樣,亮晶晶的。
邵景睿咧唇一笑,喊道:“筱溪。”
他跑上前了兩步,臉上的神情一瞬間又灰暗了下去。
沈櫻櫻掩著唇,道:“你關了一個星期,不會出現幻覺了吧?”
不是出現幻覺。而是思念過度。